Chapter.4（2 / 2）

听着二人的对话，李书然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夹杂着愤怒、厌恶的情绪，这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突然，相片上母亲那慈祥的面孔变得扭曲，宛如从地狱重现人间的恶鬼，从相框里爬到他的面前，猩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没有人会爱你的，没有人。”

“啪”地一声李书然将手中的相框狠狠甩了出去，他颤抖着蹲下身，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就像12岁那年开始，他一直重复的动作。

然而他母亲的声音依旧像咒语一样萦绕在他的耳边，阴森而残忍：“别妄想了！你这个恶心的怪胎！”

“走开！走开！”

他在空中胡乱飞舞着手臂，试图摆脱梦魇；他踉跄着站起身，重重地拉开抽屉，从深处掏出一个白色的药瓶，急切地拧开瓶盖，白色的药片散在桌上。他随手抓起一把，看也不看地塞进嘴里，就着玻璃杯里剩余的冷水吞服。

随着那股凉意顺着喉咙一直往下，那残忍的诅咒终于渐渐消失，相片上的女人重又恢复了灿烂的笑颜。

李书然轻轻阖上双眼，等待那股令人心悸的战栗褪去，不断冒出的冷汗沾湿了他的衣襟。片刻后，他的脸上重又浮现出冰川一样的冷漠来。

那晚，李家还是没能平静地吃完一顿饭。

本来见李吃饭，仪态端正、姿势优雅，李国清心里还是生出几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来。

这个儿子，虽然性格内向，和自己也没什么话说，但好在学习上从没让他操过心。这回中考他还拿了个地区第一，不知羡煞了多少邻里亲戚，别提有多给老李家挣面儿了。

想到这，李国清的脸上有了满意之色，连带声音也柔和了几分：“开学第一天怎么样？”

“还行。”

“老师和同学怎么样呢？”

不知怎么的，李舒笑那张傻乎乎的笑脸在李书然脑海里一晃而过，然而他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还好。”

“高中不比初中轻松，别因为一次中考成绩而懈怠了啊。平时也要注意跟老师同学们打好关系，现在这个社会是离不开人情的。”李国清拿出平日上课教学的做派来，顺手夹了一大块鱼肉想要放进李书然碗里：“别光吃菜，来，吃点鱼。”

李书然却迅速地拿筷子一挡，阻止了李国清的动作：“我吃鱼过敏。”

李国清当即就有些尴尬，把那块鱼肉又放回自己的碗里，掩盖似的咳嗽了两声：“瞧我这记性，还得早，呵呵。”

何漫姿也在一旁打圆场：“这条鱼是我妈特意拿过来的，我刚好就给煮了。”

都十几年了，连自己的儿子对鱼过敏都不知道。

李书然顿时没了食欲，也不想再在饭桌上对着二人的脸，于是他囫囵几下吃完了剩余的饭，淡淡地丢下一句“我吃完了”便离开了。

“哎你这孩子脾气也够大，说不吃就不吃了。”尽管李国清觉得这事颇有些对不起儿子，但他的大男子主义又让他拉不下脸来道歉，话语里带着恼羞成怒的意味。

李，砰地一声把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门外。他静静地靠在门板上，眼前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眼前的自己只剩下一具腐朽的躯壳，而真正的自己则升腾在半空中俯视着这世间荒唐的一切。那双悲悯的眼睛看穿了苍白的过去和现在，也预见了他那无能为力的未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