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2 / 2)
他难言的皱着眉,忽然说不下去了似的,把话就停在了那里,似乎空气也都缄默了,良久,他才又看向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她:“你能相信吗?”
语气里仿佛带上了一种浓重的哀恳。
寒霜抬起脸来看向他,眼里亦有种凄然地神色,然而还是竭力平板了声音,说:“不能。”
他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按在她肩上的手便失力般的滑落下来,神情里是难掩地落寞,却忽然重新伸出手,揉了揉寒霜被北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自言自语似的道:“算了……算了……这样就很好了”。
他回过身钻进车里,寒霜隔着一块厚厚地玻璃看向里面坐着的人的轮廓。
她一向都很聪慧,打小儿便擅长玩填字游戏,却又似乎不擅长猜别人的谜语,遑论人性。很多时候,她看不透别人的心思,也看不透自己。看透自己想来是最难的。而对于人性这一门学科,她已经不及格了多次,这一次便要格外小心。
她不敢赌咒说他值得相信,她只敢信自己。
当她转回身,重新骑上车座离去时,她的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也许所有的男人都像毒品一样,有时候他们使你低潮,有时候,就像现在,他们让你神魂欲醉,让你心旌摇动,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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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历19年2月14日
小学同学聚会后的第八日,魏宇忽然提出要请她吃饭。
本来应该避免再次接触的,寒霜却恶意的同意了他的请求,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寻求一种在刀尖上跳舞的刺激。
她一早便到了他们约好的餐厅里坐着,是个日料店,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她知道这不是巧合,魏宇这个人,浪漫起来又实在叫人难以抵挡。
寒霜穿着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脚上一双耐克牌的白色空军一号运动鞋,上身一件高领白色羊毛的毛线衣,脱了外套,随意地搭在椅子背后,臂肘抵在桌面上,她耳朵上戴着两只微型的蓝牙耳机,一边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异域的靡靡声响,一边用吸管喝着饮料。她有个小习惯,总喜欢用牙齿咬住吸管,慢慢地吸。
短至下颌的头发经过打理,近乎不自然地直垂下来,柔软地贴合着刀划一般地侧颜,轻盈而顺直的擦着脸侧。她的睫毛乌黑而细长,眸子便如两汪秋水,澄净冷淡地令人不敢触及。
魏宇推门走进来,一眼便看到她。
她似乎在为耳机里传来的音乐打着节拍,手指有节奏地“橐橐”叩击着桌面,全神贯注地听着耳机里流丽的旋律,小而薄的嘴唇不时做出似有所语的口形,却奇异地传达出一种冷淡地气质。她抬眼看向魏宇,“来了?坐。”
“你怎么来得这样早?”魏宇一边同她搭讪着,一边坐下来。
他不敢逼视她的眼睛,似乎自从他们分手以后,许多日子不见,她的身上竟忽然出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气质——既无恶意,又不具有攻击性,只是以一种中立的态度君临一切,就像从二十八层高楼的窗口俯视整座城市的夜景一样,明明什么都尽数纳入眼底,又什么都不曾细看,似乎整个人类的生死都在她的视野之外——她那眼神,分明是目中无人。
魏宇忽然短瞧了她一眼,道:“聚会那天,你坐的位置——”
她亦不动声色地抬起头,“我坐的位置?”
“是白曼她们故意要整你。安排你坐在我和陈齐强中间,要你难堪。”
寒霜原本便已经做过此种猜想,这时也不过是更加确定无疑。她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我去了,便已经足够难堪了。”
魏宇手中的筷子一顿,“好在你沉冤得雪,是不是?”
寒霜把桌上的饮料移向一边,吸管已然被她咬得出现了一道明显的折痕。“是她们欠我的。”
“唉,是。你那天晚上没来,你不知道——陈齐强的脸色有多么难看,整晚上都没说几句话,一个人闷声不响的坐在那里,喝了许多酒,后来走的时候还吐了,他喝醉了,说疯话,把我们都吓了一跳,白曼更是气得直哆嗦。”
寒霜心下一惊,问道:“是嘛?那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对不起你,说他当年是被白曼勾引的。他还闹着说他仍然喜欢你,想同你重新在一起。你不知道,他是真的醉得厉害!抱着电灯柱子不撒手,认成了你,也得亏你那时候不在,否则真不知道要怎样收场!”
她静静地听完,似有感触,最后却只落得轻声一叹,“哦。”
魏宇似乎对于寒霜这一种完全不把陈齐强放在眼里的态度所激励,他总以为陈齐强会是他强有力的对手,如今不免心下一松,言语间不自觉的便带上了几分自傲。
但寒霜很快便察觉出来,对他不知不觉所流露出来的沾沾自喜的神情看不入眼。从前没有注意,她现在却发觉他那自得之态,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偏狭与拘执。
她心里不由得一阵纳闷,为什么从前竟会为了这两个男人哭天抢地,生不如死?
对于从前的每一段感情,她总是不断努力,给了他们她所能给的一切,做了她所能做的一切。
她也很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平等的交换,但终于未能如愿以偿。
不久,他们远走高飞了。远走高飞的方式不一,但最终无不离去。
可如今,又都想凭着几句忏悔就回来她身边,天下又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呢。
我真是不免又要感叹——原来这就是人性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