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2)
霜历18年5月12日
“你今天真漂亮。”
闻家驷见到她的第一面,便如此笑说。
寒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真俗气。”
闻家驷也不恼,打算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来,寒霜却坚决地摇着头不肯,非要自己推着。闻家驷见她坚持,也就只好作罢。转过身领她去早便预订好了的酒店。
推开一道玻璃门,寒霜同他一齐去前台登记,原本在网上预订了两间大床房的,然而前台小姐却露出一脸的抱歉,操着一口标准的温柔口音说无法安排入住。
原来这家酒店在网上是超买超卖,本是酒店业内普遍存在的行规,不巧却赶上旅游旺季,如今酒店爆满,空不出多余的两间客房。前台小姐拨了内线与经理商量,向他们提出可以给予两倍的赔偿。可是恰逢南京市内这两日举办活动,周边酒店都已爆满,前台小姐一副为难的神色,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在电脑前查询了许久,才终于抬起头来道——酒店内还剩余一间高级客房。名目上是高级,其实不过比普通的大床房多了一个可供休憩的软垫飘窗。
闻家驷转身去同寒霜商量,寒霜原本是在一旁冷眼看着,此时亦抿着唇,微微蹙起眉头,想来想去,只得同意与他共住。
她一边紧跟着他进了电梯,一边透过电梯内玻璃的倒影望着自己。她疑心他是故意如此,那神情里此刻流露出来的对于对方的难以信任,就连斑驳陆离的玻璃倒影也掩盖不了。
进了门,赫然是一张大床。两个人放下行李,闻家驷问她是否吃过了午饭,她摇头,说一早赶来并未来得及吃饭。他又问她想吃什么?寒霜一时答不上来,他便拿了床头的一张点餐单交给她,她看过一遍,仔细算着价钱,勾了一道鸡汤面条,他接过去,亦点了一客中饭,随后拨去客房服务,叫人送餐。
这酒店的服务真不可叫人称好。来送餐点的服务生满是一脸不耐烦地样子,好像别人欠了他钱,一张脸上虽然不麻不斑,但五官实在过于潦草塞责,丑得像造物者偷工减料的结果。
闻家驷是典型的浪子,从前高中时便以混世魔王闻名,一米九几的身高且身材坚实,打起架来毫不含糊,见血是常有的事,小弟们前呼后拥,那些富家公子们倒也都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后叫一声“驷哥”。
张寒霜在高中的时候却很老实,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不知怎么地坐成了同桌,每每遇到他出去寻衅归来,便几不可查的皱了两道秀气地淡眉毛。也曾给他简易地包扎过伤口,也曾因他负伤而出言嘲笑,也曾被他迫着照顾他行动——打篮球时扭伤了脚踝,他动弹不得。当年他倒在篮球场上的那一刻,周围人声鼎沸,她也曾为此揪心失措。他倒地时曾同她有过一瞬短暂地对视,尔后他那一帮兄弟与场外的爱慕者们一拥而上,她便趁势默默离开——她注定只能站在他的圈子之外,默默遥祝,冷眼旁观。
此时闻家驷因她在场,忍了办理入住手续以来的满腹脾气,只等那服务员走后才批判起来。
“噫……背后议论人家可不好。”寒霜还是上学时那样老气横秋的口气。
“我说的都是事实,我这人从不作假。可见我说你漂亮,也是真的。”他还记得初见面时寒霜说的那一句“俗气”。
寒霜笑笑不作声,拖开椅子坐下来吃饭。面烧得太烂了,又腻又粘,像一碗浆糊,面上堆些鸡颈骨、火腿皮,黄澄澄的鸡油浮在面汤上,寒霜皱眉吃了一口,两年来极少开荤,加上这几月来身体不适,这时候闻到肉味儿,胃里直犯恶心,差点儿没吐出来,只好忍饥挨饿地放了筷子。
闻家驷见状,要给她重新叫份外卖,寒霜生怕麻烦到别人,连说不用。拗不过她,闻家驷便提议把自己碗里的饭菜拨去一半给她,寒霜连说是自己肠胃不好,吃不下东西,这才作罢。
两个人吃过饭,因为拍照是要取夜景,所以倒不急,闻家驷考虑到她舟车劳顿且身体不适,便提议先歇上一个中觉。房间里可供休息的只有一张大床和一张沙发。张寒霜给闻家驷强逼着睡床,好像这不是女人应享的权利,而是她应尽的义务。他便躺到角落里那张二人座的沙发上去小憩,半空里搭着大半条腿。
天边一层一层镀了金,将要擦黑了,两个人才收拾了道具、相机出去拍照。
人说玄武风光,钟山月色,徜徉的是六朝烟水气。夜晚的钟山笼在一片微紫地薄雾之中,两边的路灯滢滢地散射下来,尘光里头飞舞着一粒粒细小地微末,那黄晕晕地光照着四方的一片山林大地,拢住稀稀落落几个行人的半世清梦。
“你是山中的游魂,我是嗅到你的人。”
他定了这样奇崛的主题来拍照,寒霜心中一动,虽无专业的平面拍摄素养,然而好在她周身的气质与主题相契,仅仅一个眼神也足以成就一张大片,何况照片出自闻家驷之手,他钻研摄影多年,在圈内已然小有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