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再见哦。”（1 / 2）

第一次遇见祝雰的时候周芜十七岁，正在做她进校以来的第一个外勤考核。

这是异变出现的第三十年，纯钧学院丢了一份异能者死亡年龄报告。好在纯钧的每份文件都嵌有定位芯片，根据录像也大概确定了嫌疑人，于是学院索性将定位发布出去，把寻找文件作为二年级学生的期末考试题目。

周芜那头半长不长的头发随便绑了个低马尾，卡在头盔的边缘，她两条长腿撑地，骑在送外卖的电动车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几根没塞好的发丝不安分地戳着她的脖颈，她烦躁地皱了皱眉，一把薅下那只厚重的头盔放在大腿上，也不讲究好看不好看，三下五除二地把头发重新扎了一遍。

此处是个逼仄的胡同，见缝插针地立着几座筒子楼，她的爱骑就停在一座老旧的居民楼前。深蓝色的电动车身上已经有了剐蹭，蓝色的“饱了吗”标识耀武扬威地印在她的衣服和车上，恨不得浑身上下每点地儿都给按个戳，庸俗得不可方物，与周遭灰头土脸的建筑两相映衬，显出人的十成潦倒来。

出发前同组的宋端方叹为观止地绕着她的坐骑来回走了三趟，投向她的目光里带了点同情，他欲言又止几番，周芜懒得开口，只当没看见低头玩手机。但最终宋端方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她：“周芜，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周芜的视线从屏幕上挪开，微微挑起一边眉毛，从喉咙里滚出个带疑问声调的语气词，有些茫然。

宋端方指指那车，“这车是你从家里带来的吧？你看这都旧了，这儿还有没刷干净的泥。周芜啊，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说啊，大家都是同学，你信不过别人你也要相信我啊，我一直知道你不像外表的冷漠，一定是你有过什么难以言说的悲惨经历……”

周芜：“……”

她忍无可忍道：“车加衣服一百块钱一天租的。为了掩人耳目，傻*。”

周芜的伪装确实做得不错，第一眼看过去，周芜仿佛就是个等着单主下楼拿外卖的配送员，但如果有人仔细打量这个翘着二郎腿正无精打采地刷手机的外卖小妹，就会看出她的不一样。

周芜入校两年，行走站立都挺拔得像棵树，什么样的制服套她身上都不显蠢，倒有种机械化的简洁，脸上的婴儿肥也早已褪尽，精致的五官中又数那双眉眼最为突出，眼珠极黑，睫毛浓密，眉毛斜斜上挑，给她的好看添了一份锐气。

周芜刚要把头盔重新卡回去，就听到巷外传来一阵慌慌张张的喧闹声。来之前周芜就被告知，这一片常有流氓欺负小姑娘，这次的文件估摸也是落在了哪几个莽莽撞撞的傻孩子手里。周芜侧耳听了几秒，从那群流氓的污言秽语间歇捕捉到了快速的喘息，声音的主人努力将颤音从细细的呼吸声里压下去。

周芜在心里叹了口气，把头盔端端正正卡在了头上，挽起袖子走向声源，为了任务也好，为了救人也好，总之她是不能不趟这趟浑水了。

她拐过一个弯，就看见面前的死胡同站着三个黄毛，其中一个手里拿了把刀，刀尖指向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姑娘。听到动静后几张流里流气的脸齐齐警惕地回过头来，看见她后松了口气，为首的那个眼光不善地打量起了她。

周芜感觉到了那几束肮脏而灼热的视线，但她并没有在意，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那个被困住的女孩子。

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张鹅蛋脸，五官尚未完全长开，此刻桃花眼红红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眼泪将落不落，精心烫过的长发也散着，叫人看了就心生疼惜，见她来了，她眼睛里滑过一分异色，仿佛没想到有人会来救自己。这小美人肩上背了个包——看形状里面装着把小提琴，看起来是个千娇万宠的大小姐，也不知道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周芜收回视线，目光扫过那几颗聚在一起金色麦浪似的脑袋，在他们褪色都褪得参差不齐的发根稍作停留，暗自纳闷这又是什么新流行，随即垂下眼，言简意赅地道：“滚。”连声音都懒得大几分，稀松平常得仿佛在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