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下(1 / 2)
天子使者到小院的时候,新人礼已经快要进行到了最后。
满堂宾客,座无虚席。起哄声里也都带着对新人的祝福。
“夫妻对——”
“——且慢!”
使者紧赶慢赶,好歹在礼成之前赶上了,难为那把尖利的嗓音穿透了层层的喧闹之声,直达堂中。
白宸弯到一半的腰仿佛是僵住了,一动不动,而后听到使者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圣人有旨,传白宸即刻入宫觐见!”
后来关于今日,稗官野史中大概传出了七七四十九种版本,但其中争议最凶,流传最广的,也不过其中两种:有人言之凿凿,说大婚之日被强召入宫,夜不归宿,由此尽可看出白宸脔宠佞幸之姿。也有人义正严辞,道此后大盛朝内外动荡,风雨飘摇,多亏了白宸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而陛下在人大婚之时急急宣人入进,即便是罔顾人情了一些,毕竟事态紧急,情有可原。
而从生到死,明帝与其宠臣白宸之间,那些似是而非,牵连不断的暧昧纠葛,终究都埋在那些泛黄卷帙之下,除了当事人之外,不为人所知。
白宸穿过层层的高门与宫墙,最终来到了姬允所在的殿宇。
天色向晚,已经是黄昏时分。
古礼中,婚礼便是该在这种时刻进行的。
他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进去,仿佛里面的人,才是他要迎接的新娘。
姬允在殿内坐着等他,他一眼看见白宸身上的大红喜服,仿佛是在提醒他,他是个强抢良家妇女的地痞流氓烂土匪,硬生生把人从婚礼上给抢过来了。
但是那又怎样呢?
姬允不动声色,甚至有些傲慢地想:我后悔了,我不想看着他同别人在一起。
他是皇帝,抢个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可以?
白宸步步走近他,最终离他只有半步之遥了。
他面无表情,甚至看起来有些冷漠,不知是真的没有料到,还是在故作无知,仍在问他:“陛下召臣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姬允不答,反而心中被妒火肆虐着不肯甘休,逼使他问了另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的婚礼进行到哪里了?”
白宸眼底划过一丝暗色,袖内他默默捏住了手指,片刻,声音有些发紧地道:“该夫妻对拜了。”
姬允便点点头:“那正好。”
白宸垂下的眼睛盯着他,那目光不知如何,让人有种被烧着了的错觉,他紧紧地盯着姬允,面上几乎显出了一种僵硬,他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姬允仰头看着他,突然自己从座椅上跳了下来,然后在白宸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扣住他的后脑勺,强行按着他与自己磕了个头。
因为动作太急促,还不小心磕着了彼此的脑门。
然后姬允自己补充道:“夫妻对拜,礼成。”
他说得十分地快,仿佛是怕白宸反应过来要截断他似的,白宸只来得及囫囵听个大概,就已经没了。
这不伦不类,匆匆的一套礼数搞完之后,姬允就大松口气,仿佛抢亲成功似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点得意的笑意,道:“好了,你的婚礼补全了。”
也不管对方乐不乐意,愿不愿意同他补全这套婚礼。
但是不愿意又如何,他骨子里其实骄纵又偏执,年轻时候就常常任性妄为,他强自克制自己,终究克制不住,最后还是这么做了——不顾对方意愿,强取豪夺。
被强取豪夺的白宸,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微妙地变幻了几番。
最终,他抿抿唇,道:“还没完。”
姬允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礼数没有做全,”白宸拉住他想要缩回去的手腕,他垂下眼看着姬允,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圈细碎地晃动着的阴影,“还有合卺酒,洞房花烛。”
合卺酒自然是没有什么合卺酒的,姬允这样对他,想的是白宸不气得拂袖而去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心思张罗其他。
白宸却找来两个酒杯,没有酒,便一人一杯倒上茶,要同他交杯。
姬允被他带着喝了一杯古里古怪的合卺茶,总归觉得哪里不大对劲,这人的反应同他想象中有点儿差距,让他一时跟不上了。
而后白宸牵着他的手腕,也不说话,只径自将他拉到床榻前。
姬允脑中电光火石地闪过方才白宸说的那句:合卺酒喝完了,接下来应该就是洞房花烛了。
这人是来真的啊?
姬允有些不大确定地想着,但不由他从中抿出几分或喜或酸的感觉,白宸的头低下来,嘴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唇角。
“凤郎,可以吗?”
那声音太低,似乎是太过克制的缘故,听着有两分沙哑了。
但又不待姬允回答,他似乎觉得自己问了个专门坑自己的傻问题,快速地说:“凤郎已同我对拜了,合卺酒也喝了,不可再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