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前事(2 / 2)
“这自然管不上,可大人若下令生双生子者只保存一子,另一子……”赵拓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宋述看着赵拓,突然横眉拍案而起“吾岂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大人……”
“此事不用再议。”宋述背过身去,不再看两人,赵拓和秦江只得告退。
出了主账,赵拓看向一直不语的秦江。“秦兄为何沉默?”
“某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秦江淡淡应道。
然赵拓不欲放过秦江,继续步步紧逼“秦兄可赞同在下愚见?”
秦江背过手看向天空“若对大人有益,某自当赞同。”
看着独自走远的秦江,赵拓暗暗啐了一口,什么建安伯旗下第一儒士,就是个沽名钓誉只懂溜须拍马的小人。
言辞激烈地否决了赵拓后,当晚,宋述仍旧梦魇缠身。阿姐浑身浴血地躺在冰冷的大殿上,拼命地向他伸出手,祈求得到他的帮助。然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触碰到阿姐的手,前一秒还气息微弱的阿姐,突地一跃而起,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呼吸不得。耳边还有阿姐似恶鬼般地低喃“好啊,吾最亲爱的弟弟,既然汝不救吾,便与姐姐共赴黄泉吧。”脖子被勒得越发得紧了,紧到连呼吸都无法。宋述的双手在空中不停地挥舞着,双脚也开始不停地蹬踹。终于,在他濒临死亡的那一刻,他猛地睁开了眼,从梦魇中醒了过来。这次,他并没大声叫喊,只是愣愣地盯着帐顶许久,才坐起身来,在案前呆坐到天亮。
翌日,宋述精神不济地听着手下的汇报,形势越发好了起来,然,他却半点提不起劲来。晚间,他合上眼睛,又生了梦魇,这回是宋家其它被下旨斩杀的亲人,他的父亲,他的兄弟,他的姐妹,他的叔伯,一颗颗头颅在血泊中滚着,一双双眼睛圆睁地盯着他,耳边似乎又传来阿姐的声音“阿弟,宋家的人都死了,因吾而死,而和吾心意相通的阿弟还活着,汝必要为他们报仇,不然阿姐在黄泉都无法面对他们。阿弟……阿弟……”在持续几晚皆梦魇连连,无法入眠,而大军即将开拔之时。宋述终于下令让人溺死了伙夫头的另一个儿子。原本是无法可寻下的胡乱之策,不意当夜他竟然安然入眠,而接下来的几晚他亦夜夜好眠。至此以后,宋述就迷信地认定自己身侧不能出现双生子,否则必然引发死去阿姐的念想。渐渐地,宋述近旁不能出现双生子就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规矩。
听着伙头婆娘在孩子被拉走时凄厉的喊声,整个军营的人不由得都揪起了心了。一向只管作战,不论其它,大大咧咧的副将王成也忍不住摇头叹息“大人此举怕是有伤天道。”
站在身边的赵拓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傻大个,切勿胡言。若此番事成,侯爷就是天道。侯爷有损才是真正伤了天道。更何况这婆娘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吗?”
王成看着被兵士拖着仍不放弃,爬向自己孩子的女人,心里只觉一塞“不是母亲,不懂母爱之深切。如果夫人还跟着大人就好了,也能奉劝大人一二。“
一直在旁不曾开口的秦江终于抢在赵拓前面说了话“夫人身子不适,理应在应天府内将养。”一句话,妥妥地封住了其余人的嘴。
从侯爷起兵以来,夫人和大公子可是陪了侯爷一路,直到半年前,军内混入的江湖异士劫持了大公子,逼迫宋述以己之命换子之命,原是为了皇榜上悬赏的一千两黄金。夫人虽伤心,可也是百般劝阻,望宋述能仔细思量之后再寻它法。然宋述一意孤行,只身前往约定地点欲以己身换取儿子,哪曾想大公子虽小竟也是忠义刚正之人。待亲眼看见父亲之后,竟然在大喊三声父亲之后,主动将脖子迎上了歹人的刀子。宋述自然是悲痛欲绝,得知宋述所为,和众人赶来劝阻的夫人刚巧看见这一幕,更是直接晕了过去。经此一事,一向坚强睿智的夫人元气大伤,自请回应天府修养。众人皆知身体之伤易愈,而心里之伤怕是永世难消,因而这半年来甚少提到夫人。自知情急之下说错话的王成用手狠狠地锤了锤自己的脑子,丢下一句“吾还需练练这些兵崽子。”就慌张地跑开了。自然也没人再关心那哭喊得撕心揪肺的婆娘。生逢乱世,谁又比谁容易呢。
秦江回到自己的帐篷,心下还是难得的苦闷起来。坐在案前,沏了一壶茶,看着袅袅水雾从茶杯中升起,眼前似乎浮现了一张脸。他摆摆头,将自己难得的走神给压了下去。提笔写了两封信分别给相州刺史夏瑜和庆州刺史高想,不日就将攻打都城,主军直面皇城守卫军,而夏瑜率领的队伍和高想率领的队伍则在两侧包抄。待信写完,又用蜡封好后,秦川在茶案前又呆坐了一会儿,想起妻子信中所提,孕肚比旁人都要大上许多,不由地皱了皱眉心,提笔又写下了一封信。“来人。”
“喏。”
“这两封信分别快马送给夏大人和高大人,不容有误。”顿了顿,又指着另一份信道“这封是我的家信,若大人不放心,自可浏览后再定夺是否寄出。”还作着揖的小兵抬首看了一眼秦江,又迅速地垂下了头“秦爷说笑了,大人说过几位大人的家书自不会多问。”
秦江摆了摆手“你且将信带下,告知大人。查看与否,是否送出都交由大人做主。”
“喏。”
主账里,宋述听完兵士的禀告,不由开怀大笑“阿江还是如此谨慎。我与阿江一起长大,以他的出身本可以搏个更好的前途,他却非为了那点情谊,屈身在吾麾下。吾又如何信不过他。何况,吾早已言明,阿江家信不需过吾之手,又岂会言而无信。你且遣人送了就是。”
“喏。“
待小兵退下后,宋述转起了手中的扳指,阿江都晓得往家里去信了,可夫人这么久却一封家书都没有。怕是心里还是对吾有了隔阂……唉,夫人,为夫有些想你和嘉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