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2)
“就说名额没他,心生不满呗。”上面也没透露是谁告的状,要是被他抓到……刘兴仁一想到这个就来气,腿往旁边一扫,桌上的茶杯就落了地。
陈声涛皱眉,“您不说实话,我没法给您出主意。”
这话已经有些不客气了,但刘兴仁这会儿自身难保,也没心思计较。
“咳……说是我吞了几个名额私自给了别人,要告我……受贿。”
这可是大罪。他眉头皱得更深,“我当初就告诉过您,风头紧,挑个别的时候——”
“是是是,你是说过,但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追究有用吗?再说这么多年每年都这样,谁知道偏偏今年有人要反咬我一口,”他没了耐性,话说的直白,“我是让你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指责我。”
陈声涛没被这么当面训斥过,他心下不舒服,“人家如果真的指名道姓说是您受贿,除非您没做过,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官场这么多年,他或多或少沾了些市侩,也看惯了阴暗龌龊的事儿,手上更谈不上干净。可他内心深处还是记得着当年选择入仕时,他给自己承诺过,要有底线。这个底线包含很多东西,它意味着适可而止,意味着不为了往上爬而一味的卑躬屈膝点头哈腰,意味着无论什么时候,他先是陈声涛,再才是别的什么身份。
“对不起乡长,这件事儿我可能帮不了您了。”他站起来,“但若是以后您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全力。”
“声涛,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刘兴仁眯眼,“说难听点,我给你机会帮我这个忙是看得起你。”
“我明白。”他拉开门,“但我真的爱莫能助。”
他上一秒关了门,下一秒一个杯盖儿就扔了过来。落在地上像陀螺一样转了几圈,发出刺耳嘈杂的声音。
*
半个月后,刘兴仁因受贿被停职查办,陈声涛知情不报,免去其粟禾村党委书记一职。
从办公室出来那天,刘兴仁专门等在门口。
“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党委书记吗?”
陈声涛没有别的东西需要拿走,手里只抱着一箱文件。这是他这么多年较为满意的一些政绩,是他全部的心血。
那天从刘兴仁那儿离开后,他知道会有麻烦。可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麻烦。
“没兴趣知道。”他曾问过相关的人,也四处寻求过帮助。最后发现这种事儿,一旦上面决定了,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他此刻没有心思听他的废话,语气不善,“你挡着我路了。”
刘兴仁没有让开,胖胖的身子把出口堵的死死的,“声涛,你这个人就是太表里不一了。”
“明明心里想的尽是些龌龊事,却硬要装的光风霁月。你学学我,坦诚一点不好吗?”
他抱着箱子的手慢慢收紧。
“让你给我出点子你不出,这下好了,把自己搭进去了吧?”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些?乡长?”他索性放下箱子,“是我记错了吗?被停职查办的人不是你?”
刘兴仁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知道停职查办和免职的区别吗?”
“就是我只是暂时休息一段时间,而你,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陈声涛脸绷的紧紧的,他竭力抑制,“我除了这次没有帮你,自问从未得罪过你。”
“我也不想啊,”刘兴仁叹口气,“上面这么大阵仗,总需要个人来树个典型吧。谁让你撞上了呢?”
“我这回因为受贿差点栽了,可你说巧不巧,我反客为主换了个位置,上面的人还真吃这一套。”
“本来就是穷途末路试一试,哪想到还就真成了。这说明啊,不管处在什么位置,有人送礼就有人收。”
“你看,我没你帮我,还是照样能成事儿。”他自鸣得意,小人样尽显,“我先前说过,你就是太清高了。”
陈声涛脸色难看至极,“你跟我说这么多,就不怕我去告你?”
“你去啊,”他说着往旁边一侧,“快去。”
见他没动,刘兴仁笑意更深,“不跟你聊了,我得去党校了。”
“学习学习一下先进思想。”
陈声涛看一眼脚边的纸箱,仿佛是极大的讽刺。告他有什么用呢?空口无凭,谁会信?信了又怎么样,他再多送一份礼就能解决。
刘兴仁说的对,他本就一身脏,却总嫌周遭事物不洁,当真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