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2 / 2)
李尚瞧着,晓得王定有些不高兴,上前问道:“圣上,这马儿不听话,未免冲撞着宜修容,是否应送去御马司照看?”
王定摇摇头:“拴着就是了,不过是个畜生。”
这话很重了,有那么点指松骂槐的意思,李尚垂下头,递了个眼神给还跪着的鸾鸣宫的奴才。王定这是不高兴苏岱送来的小马驹在鸾鸣宫称王称霸,就是要奴才们给它点苦头吃。
王定伸手拽过马脖子上的绳套,劲不小,拽的小马生气的直喷气。王定打量着,声音很平淡:“便叫玳瑁罢。”
李尚有些发愣,鸾鸣宫的奴才快速应下了,李尚心里叹了口气,这要是苏岱听见了可是要恼火了。不说旁的,单是这个“玳”字便是不妥,和苏岱的名字有所冲撞。况且,玳瑁是什么,说白了就是海龟,而且玳瑁还占着一个性情爆烈,可名字被赐给了苏岱送来的马,可不是打她的脸吗?偏生,还是圣上亲自赐的,也说不得不。
王定这便准备进屋,门口站的是勒人,她按着竹沥的意思在门口拦着:“圣上,娘娘正在换药,恐惊着圣上,还请圣上先去暖阁喝茶。”
王定看着勒人,还是径直进去了,李尚连忙上前替他掀帘子,只是他不便进去,乖乖地在门口候着。王定进殿,看见了在屏风处等候的太医,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请安,缓步绕过了屏风,正见着了薛溯鸢可谓狰狞的伤口,医女们正在换药,竹沥正替薛溯鸢擦着头上冒出来的冷汗。众人瞧见了王定,正要动作被王定制止了,继续动作。
王定看着薛溯鸢疼的毫无血色的面孔,她的脑袋无力地搁在垫高的软枕上,宫人们微微抬起她的腰腹以便换药,动作再轻巧小心,这个姿势也难免拉扯到薛溯鸢伤口处的肌肉组织,每每换药,薛溯鸢都要遭罪,因而用过药后总是精神不济。这会子功夫,薛溯鸢也没有功夫注意王定,张着嘴,好似有些呼吸不过来一般。
王定看着,心里也好似泛起了酸意,说起来,他虽为皇帝,却是安稳二十余年平稳康健的,从未受过皮肉之苦的,自然,作为养在孙贵妃膝下的皇子,他也从未直接见过真正的伤口。因而,只今日一眼,他对薛溯鸢的愧疚和疼爱之情几乎达到的顶点。
眼见着薛溯鸢难受,他也情不自禁地往前迈了几步,薛溯鸢这才看见了他,便顺势而为放松了自己紧绷的情绪,几乎在眨眼之间,被伤痛和憋屈折磨已久的泪腺便淌下泪来,王定走到床侧,竹沥红着眼眶站起身来,王定顺势坐下,大手抚上了她消瘦的脸庞,在薛溯鸢复杂悲伤的眼神中,有些笨拙地轻轻拭去了她的泪:“朕来了。”
薛溯鸢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只重新闭上,有些隐忍的咬着下唇,更显可怜和脆弱。
好不容易药换过了,竹沥上前替薛溯鸢整理好衣裳和被子,低声道:“圣上,娘娘该进药了。”
王定还未来得及回应,薛溯鸢伸手捉住了王定的手,嘴型开始动了。王定没看的明白,竹沥却是打起精神,帮着解释:“回圣上,娘娘问圣上可用过晚膳了。”
王定笑了,去过枕边的帕子,替薛溯鸢擦了有些微汗的鬓角:“朕来陪你说话,已经用过了。”李尚这会子也跟进来服侍了,听着这话,却是心里明白了。王定哪里用过膳,才从宣政殿书房出来便来了鸾鸣宫,只王定可以说是从未为旁人委屈自己的主,如今肯说这个谎是十足十的心疼宜修容。
说着王定倒问起竹沥:“你倒是了解你们娘娘。”
竹沥垂下头,恭敬答道:“回圣上,太医说了主子还需十余天方能发声,奴婢担心娘娘憋坏了,只能尝试着读娘娘的唇语。”顿了顿,才笑道:“可惜奴婢愚钝,娘娘每每和奴婢说话,总是要着急的。”她这话纯粹是谦虚之言,不过是给王定递个台阶,也想叫王定和娘娘能说说话,否则真就这么一字不说的养好伤,少不得要生分。在竹沥眼里,她不知内情,单只看娘娘豁出命救驾便觉得薛溯鸢是极在乎圣上的,自然要笼络圣心。
王定听着也笑了,伸手包住了薛溯鸢的手:“那朕便和鸢鸢说说话。”
王定笑着提起了院子里的那匹马:“朕看了,的确是匹好马,苏氏嘴里没个遮拦,你便只当捡了个便宜就好。朕替它赐了名,就叫玳瑁,就拴在你的宫门口好好饿它两天。回头朕再给它打个铭牌,许你在宫苑里骑马,等你好些了,朕陪你亲自驯服它。待你痊愈了,朕亲自教你骑术,回头你就溜着玳瑁去流华宫也瞧一瞧她。”
薛溯鸢应景的笑了,只是眼眶还红着,瞧着更可怜些了。王定出的,是个给人难看的主意,彰显她恩宠的同时,也给苏岱扎了个软钉子。
王定瞧着薛溯鸢惹人怜爱的样子,语气更柔和些了,有些着急道:“你莫要哭了,朕心疼。”
薛溯鸢抿了嘴,露了笑脸,张开手指,缓缓扣入王定的手掌,十指相扣。
王定瞧着薛溯鸢强颜欢笑又对他百般依恋的样子,也有些心酸,紧紧抓着她的手,抬起来吻了一口,低声保证:“从今往后,朕再不让你受委屈。”做完,却是有些呆愣了,自己都有几分不好意思,觉得既冲动又有些矫情了。
薛溯鸢却有些满意了,她就是要他情难自禁,愧疚心疼。对王定的保证,虽然不信,但聊胜于无。她需要走进王定的生活,占据一席之地才能保证安全。就这样,两个人有的没的,好似瞎子对上哑巴一般说了一堆话,薛溯鸢虽然精神不好,但也知道这样特别的交流方式却是增加亲密感的好法子。
看着王定俊朗的面容,薛溯鸢张嘴问起:陛下当真用过膳了?她是不信的,按着紫宸殿的排场,没有这样快。她刚刚不想问,现在却是要表示关心。
王定认真辨别,迟疑道:“你在问朕用过膳了吗?”
薛溯鸢微笑默认。
王定见薛溯鸢再次问起,也有些动容,不再坚持:“还未来的急,朕想先来看看你。”
薛溯鸢有些累了,见竹沥已经在屏风处候着了,便将与王定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撒娇般的晃了晃。
王定这一次领会到了:“朕回去便用。”
竹沥上前来:“药已经晾好了,娘娘。”
薛溯鸢看了眼王定,王定却是接过药碗,打算亲自喂。他这样有兴致,薛溯鸢自然配合,由着竹沥勒人二人小心扶起脑袋。又吃力的喝了药,一碗药的功夫,又出了一脑门的冷汗,王定瞧着心疼,安抚道:“待你好些了,朕叫你母亲入宫来见一见。”
竹沥替薛溯鸢谢了恩,便读着薛溯鸢的意思催着王定去用膳,王定这才带着人回了紫宸殿,此时天已经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