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缘(1 / 2)
夜里唐飞羽便缠着虞栎兑现早上说的承诺。
虞栎的往事其实挺乏善可陈的,唐飞羽这些年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也知晓了不少。
只是不管多无趣, 经心慕之人的口说出来, 自然别有意趣。
“幼时窦皇后权势极大,就连先帝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我生母出身寒微, 原是以医术见长而被选召入宫的女官, 先帝纳为姬妾后一直小心本分。直到我七岁时,因为亲手调的药膳被人做手脚, 窦皇后未查明缘由直接责杖,自此落下终身难愈的病根。”
唐飞羽摸摸他的手背, 虞栎摇头:“因此生母被我接出宫后没多久便病逝了,我当然也恨窦皇后,恨先帝,但他们已然归于尘土, 再去追究也无意义。”
“所以你当初那么拼命, 就是为了护住你母亲么?”
“这是一方面,但我自幼天赋较高, 当然不甘于一辈子困顿于宫闱府邸之内。”虞栎神情并无得意:“更何况能力越强, 所背负的责任自然越大。”
这确实是他所熟知的虞栎, 正因为这份责任感让唐飞羽对其产生过多的关注,也因此陷落了自己的一颗心。
“我多想早些遇上你。”他靠在虞栎臂膀上, 抓起他的手指反复揉搓:“早些帮你母亲治病, 好让你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7
按照前朝条例, 先帝死后, 其余姬妾是要派去守皇陵的。若非虞栎早年挣下一份功业, 有了几分与天子对峙的筹码,他也没能力将班姬接出来养病。
“这是人皆有的命数。”虞栎低头轻吻他鬓发。
“如今只要你常伴我身,我就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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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孟夏时节,前线传来战报,孟恢率三万先锋兵奇袭匈奴王庭旧部,将老单于与四王子一网打尽。
自此,这场渊源深厚,纠葛久远,来势凶猛的北征之战,基本宣告大捷。
“另有探子来报,原左贤王那一派听闻单于旧部全军覆没,慌忙集结了剩下的族人朝西北退避,生怕大炎接下来会朝他们挥刀。”
“你可是怕他们会发展壮大后卷土重来?”唐飞羽问。
虞栎有这个考量,毕竟胡人的生命力顽强如斯,谁也不知道多久以后大炎式微了,他们会不会趁机侵犯中原。
“真有那一天,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唐飞羽安慰道,“着眼于当下已经很不容易了。”
“当下……怕是也有些棘手之事。”
在夏季时,幽州多个郡县传出蝗灾与旱情。
唐飞羽之前也想过造水车,但这种机械较为复杂,而北皓这么多年也没闹过旱灾,他便一直搁置,偶尔才想起来琢磨一会儿。
真到这时候,他就暗恨自己太惫懒,没能及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出来。
而且如今的旱情,怕是多少水车也无济于事,毕竟河道都比往常枯涸许多,源流上就成了大问题。
灾年已至,许多农户都有些惶惶不安,整日在田垄上打转除草,生怕会遭受叫人肝胆俱裂的蝗灾。
“如果今年田粮不丰,问天子要得到粮么?”
虞栎拍拍他的脑袋:“哪有那么容易。”
天子抠门得很,最多象征性地拨些赈灾粮款过来安慰一下。
“那怎么办?”唐飞羽看虞栎似乎早有谋算的样子,心里如猫抓一般搔得难受。
“冀州兖州向来丰饶,我在初夏便让人去那边调粮了。另外还有江淮彭城国。”虞栎在虚空中画了几个点,得益于唐飞羽的舆图,他如今对大炎的地形局势了如指掌,计算路程时间也比往常精准数倍。
“问阿樟借粮,路途确实远了些,但的确是最可靠的后路。”他叹气。
“路途算什么?”唐飞羽直起身子:“让我去不就成了?”
虞栎眼睛一亮,刚要说什么,唐飞羽又突然萎靡下来:“不对,彭城国我至今都没去过。只能靠飞了。”
“也罢。”虞栎摆手,他可舍不得叫唐飞羽如信鸽一般直飞江淮。
风里来雨里去的,想想就遭罪。
唐飞羽没与他争论,上半身懒懒地倒在他腿边,仰头看他:“我倒还有个法子。正好我那造纸坊的规模又扩大了,到时候叫受灾的农户去我那上工,造出来的纸我拿去南边卖,顺便买粮回来。岂不是一举两得?”
虞栎立刻反应过来,手指在他脸上捏了捏:“你啊,就那么想离开我身边?”
“一路上那么多郡县,只要开了神行,我随时都能回来。”唐飞羽眉眼间笑意盈盈。
虞栎听着他的狡辩,俯身狠狠咬住他的唇:“坏东西,从来都不听我命令。”
“冤枉啊大王!”唐飞羽双手从他腰间摩挲而上,假意抱怨道:“在榻上我何曾违抗过你?”
“呵,这是你说的,”虞栎猛地将他抱起来往床上放,“待会儿别求饶。”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没有耕坏的地,只有——”唐飞羽刚皮两句,就被虞栎翻了个面,整个人囫囵当煎饼给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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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经验老道的户曹与仓曹所料,进入初秋后,地里的粮食还没成熟,隐约有成群的蝗虫从东南边侵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