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浮山北面多高树，多云雾，枝桠筛过的日光稀疏撒在石苔上，潮湿的腥气无声蔓延。

踈禺长得像狸猫头顶却生有人一样的发丝，发丝越长的踈禺的岁数越大，狡猾的踈禺会抬起前腿伪装长发如瀑的少女在山泉里沐浴。踈禺的獠牙长出嘴唇十分难看，但一头青丝光滑柔软，加上它们能模仿他族（主要是人类）的声音，仅靠这九成真的背影确实能吸引一些凡人还有对凡人感兴趣的妖怪。

施晏来对踈禺这种妖怪印像深刻，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离开皑皑窟跟随姐姐哥哥去荒原上狩猎，他被背影蒙骗以为妖怪的荒原上出现了人类少女。踈禺挠伤了施晏来，以此为契机大姐又跟二哥大吵一架。大姐脾气火爆，二哥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两人分掌皑皑窟境内军政多年积下深厚龃龉，母亲面前两人略有收敛，私底下找茬使绊子层出不穷，不死不休的劲头仿佛是从上辈子就结下泼天大仇。那天不知是饮食不适合的原因两人吵得颇厉害，从踈禺这个妖怪吵到五年前占领邻地后的论功行赏，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后来大姐居然当着众人甩了二哥一耳光。施晏来的初次狩猎只好提前结束。两个人分开来看都是精明能干之人，上一任皑皑窟主人（也就是施义霖的丈夫）也称赞大姐二哥是他的左肩右膀。母亲对姐弟间恶劣的关系感到十分苦恼，她在皑皑窟素有足智多谋之名，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与女儿间的关系不断恶化。

施晏来穿过密林来到一处山崖下，腥气散去，天光倾斜，素瀑淙淙，一只踈禺就泡在林荫下的泉水里，它用嘴巴模仿发出人类少女的笑声，银铃一般清脆，听上去确有几番迷人。施晏来一脚迈进阳光里。踈禺喜欢聆听优美的乐声，皑皑窟的仆从曾向施晏来讲述他如何利用这个弱点捕捉踈禺。

施晏来远远站在岸边，卷起橘叶放在嘴里轻轻吹出声响。过了一阵子，出乎施晏来的意料，那只踈禺竟然开口说话了，它的嗓音让人误以为水中央站着的是一个温柔矜持的少女：“您是在思念自己的家乡吗？”

施晏来没有说话，嘴里呵出的气流继续吹打橘叶。

“多么温柔舒缓，大概不是父亲。您想把这乐声送到谁的耳朵里，母亲，还是姐姐？”

施晏来慢腾腾吹完这只无名小曲：“你能看透人心吗？”

踈禺看起来非常懂礼节，它舒缓的嗓音很容易引起人的好感：“不，我不能。但你的乐声告诉我，你是出于不得已的原因成为游子。你好像还是个孩子。”

施晏来忍不住想，果然一只妖怪都比祁山派的人更懂得他：“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你是谁？”

“我是妖怪。”

“......”

踈禺清脆地笑出声："我和我的伙伴走散了。"

“......我也和师兄们走散了。”

青丝如缎，遮住了踈禺的身形，它在水潭里快活地游了几步：“现在已经过去几天了，你有什么收获吗？”

施晏来想了想：“到目前，我收获了十七只。”

“真是厉害啊，我从来没听说过谁能在短短几天内捕杀这么多只妖怪。”

“......我认识它们。”

“我要是杀了七只也好啊。我一点都不想来，都是我家里人逼我，我的母亲老是哭哭啼啼的。你要吃柚子吗？”

施晏来望了望，果然看见四五个金黄皮的柚子放在水岸上，一个已经剥开露出白色的果肉，和煦的阳光照见潭水波光粼粼，施晏来不由感到一点口渴。

“我的母亲不曾哭泣过，我以为女人的心比男子坚硬。”

“或许吧。”

施晏来忍不住打量那些金黄的柚子，它们的个头都不小，饱含香甜的汁水看起来胀鼓股的。

“你能站远一点吗？水有点凉了，我想起来穿衣服。”

施晏来摇头：“不能。”

“哦？”

“因为你是我的第十八只猎物。”施晏来五指抓紧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