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爬啊爬(1 / 1)
陈牧南那一脚扫过章涣涣的小腿,她没站稳立刻往后倒去,双脚却对着洞口的方向,陈牧南又没人任她倒下去,而是从背后抱住了,加上章涣涣身上裹着的大氅,她居然直挺挺地像是一根木头躺在陈牧南怀中。
陈牧南托着她往前一送,章涣涣的双腿已伸入洞中,她顿时明白了,奋力地想要挣开,“不行,陈牧南,你答应不会离开我的。”
然而,她只感觉陈牧南的双臂略收紧一下,然后便松开了。章涣涣压在大氅上,借着之前;落入洞中的积雪一下子就滑到了底部。
章涣涣爬起来,洞底铺了一层雪,她摔得不至于太惨,但是后背被乱石硌得生疼。她抬头朝着自己落下的方向看去,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银白色,根本看不见陈牧南。
黑漆漆的四周,章涣涣只能看到间或有一抹白色,是比她还要早落进来的雪。其余一切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头顶发出“簌簌簌”的声响。她害怕起来,声音颤抖,却不敢大声免得引来旁人,“陈牧南,陈牧南,求求你了,不要这样,你答应过我的,这里好黑,我真的很害怕,陈牧南……”
章涣涣抓紧大氅站着,不敢乱动,生怕惊动躲藏在黑暗中的鬼物,或者别的东西。后来,头顶连“簌簌簌”的声音都消失了,章涣涣身边,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陈牧南,陈牧南……”章涣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双腿站得发麻,她轻轻往退了小半步,踩到一件光滑的凸起的东西上。“咔哒”她试探着多踩了几脚,每一步的步伐都小小的,每次会发出不同的“咔哒”的声音。
章涣涣忽然意识到脚下的是什么了,她原地蹲下,摸索着抓住脚下的东西——陈牧南的那把剑。
她蹲下抱住剑,这冷冰冰的东西给了她些许勇气,让她能思考下一步怎么办。陈牧南这么做,无非就是把他自己当鱼饵,他如果落入淖布人的手中,命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陈牧南若是真有三长两短,那她下堂妻做不成,得先当小寡妇了。
想当初没嫁之前,还对父亲提到惨死异乡的陈老夫人,她这是什么乌鸦嘴,一语成谶,她以后再也不说母亲或者绣纹可笑了,说什么来什么。
可是她又能帮陈牧南做什么,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快——她抱紧剑,剑柄压在脸颊上,不过她此刻好歹要比受伤的陈牧南强一些,刚才他简直快走不动道了,遇上淖布人,根本没半点反抗之力,陈牧南如果出事,而自己却躲在这里不出去,那她一辈子都不能释然。况且,他的兵器还在自己手中。
章涣涣抬头,距那团银白色的出口大约有半丈高。她深吸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颊,一日夫妻百日恩,守亲期还未过完,现在各自飞还太早了些。章涣涣站起来,将陈牧南的剑用裙摆的丝绦拴在腰上,然后迎着那团银白色爬去。
她看不清楚,只能靠手摸索,石头锋利,又冰又潮,唯一幸运的就是洞口与洞底并不是竖起来的直上直下,而是略有点坡度。她才往前爬出一臂远的距离,手上已被扎了几下。原本冰凉的手就很疼,遇上别的疼之后,眼泪直接就飞出来了。
章涣涣一边往上爬,一边嘀咕,“陈牧南,你给我等着,竟然敢踢我下来,等我爬上去的时候,我也要把你踢下来,还要拿雪埋了你。”
她向洞口望去,想要看一眼自己距离成功还有多近,结果一抬头,脚上反而撑不住劲,人像是一一条鱼滴溜滴溜一滑滑到底。章涣涣茫然地望着洞口,然后把头压在手臂上歇了片刻。她脱下沉重往下坠的大氅,先试着动脚,鞋尖在岩石缝隙中踢了几下,找到一处正好能将半只脚卡进去地方,然后才伸手去摸。
“当年老郡公就是战死在屏广,老夫人也是死在谷阳了而不是晋都,总不能让他们老陈家一家老少全死在谷阳——谷阳这地方是不是只克陈家人……如果我命不该绝,父亲肯定要夸我有勇有谋识大局,如果我命不好,葬身这冰天雪地里,那我做鬼也不要放过周光宁,不是他拦着我,我早跑到桂坞了,就不会嫁给陈牧南,不嫁给……”她哼哧哼哧喘了几口气,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头,继续给自己鼓劲,“不嫁给陈牧南,就不用跟他来这鬼地方,不来这鬼地方,那……”
“那就不知道现在是谁会去找他了。”
章涣涣心里记着之前的教训,越靠近洞口越谨慎,如果脚没踩稳,就绝不伸手,手没做抓牢,也绝不会抬步。等她碰到洞口的雪时,忍下激动,手插在雪中,希望能抓住一块稳固的东西。可是摸了半天,除了雪还是雪,手指越来越僵硬。她想了想,试着抓住洞口的枯草,尽量一把抓得越多越好。
她拽了拽,发现还算结实,她一手插进雪中,一手抓住草茎,奋力把自己撑出洞口,结果却忘了腰上拴着的剑,正好卡在洞口,她往前冲的力量太大,反而被弹回来了洞中,又开始往下滑。
“不能再重新爬一遍。”章涣涣心一横咬牙将两只手插进石缝中间。碎石卡进指缝中,皮肉的撕扯带来的剧痛让她闷哼了一声,不敢叫出来。手上很快滑腻腻的,她不想那么多,只告诉自己“一鼓作气”,脚上找到了落力的地方,再次往上爬。
这次她放聪明了,半个身体探出洞口后,先摸着剑横过来穿过洞口,然后才扑在雪上爬出洞口。
章涣涣躺在雪地上,想笑,又想哭,最后还是抹了一把脸爬起来。洞口的雪应该是陈牧南特意堆积堵上的。风雪越来越烈,地上的痕迹已经看不见,满世界白茫茫。章涣涣看着后方排成一行朝这边前进的火光,连忙向前跑去。
陈牧南只会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