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陈鸣一睡就是三个时辰，醒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桌子边打盹儿。
“公子醒了？”我揉揉眼，慢吞吞走到床前。
陈鸣看着空荡干净的地面，面无表情道：“没了。”
我知他说的是骨灰，扯扯嘴角笑道：“老朽特意将骨灰撒到了外面，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陈鸣怔怔地看着我，眼泪毫无征兆地滚了下来。
我有些发慌，叹了口气道：“公子莫要伤心，焉知死去之人不想自由自在地浪迹天涯，公子将他留在此地，怕他还不乐意呢。这下好了，他想去哪里，随着风就过去了，岂不快意潇洒？”
陈鸣双手抱腿，下巴就放在膝盖上，“没了。”
我抖了抖脸皮，这人简直就是个死心眼儿，跟他说多少遍都白搭。我狠狠心，加重语气道：“公子还是看开一些的好，别再为一个死人伤心难过了，不值得。”
陈鸣忽地抬起头来，狠狠地盯着我，嘴唇都哆嗦了，“值得。”
我皱了皱眉，沉下声音道：“死人再重要，却也比不过活人。”
陈鸣依旧恶狠狠地看着我，嘴里重复着之前的一句，“值得。”
我深吸口气，加重语气道：“死者已逝，生活却还要继续。没必要为了一个死人，把自己折腾得生不如死。”
陈鸣用力咬着嘴唇，几乎将嘴唇咬出了血，“出去。”
我叹了口气，缓和语气道：“老朽只是想告诉公子，还有老朽……咳，还有很多人，你的爹娘，你的弟弟都很担心哩，你要尽快好起来才行。”
陈鸣气得直打哆嗦，提高嗓音道：“出去——”
没奈何，我叹了口气，出了门。
碧桃和夏荷都在外面候着，见我出来了，立刻都围上来。“先生，怎么样？”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公子的心结不是一两天就能打开的，还得慢慢来，急不得，急不得啊。”
回了客房，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直到天亮。
翌日一大早，陈凯陈威就跑过来找我。“怎么样，哥哥好了没有？说什么了没有？”
我在两人额头上屈指弹了一下，“你们自己跑去看了，怎么还来问老朽啊？”
陈凯摸着脑袋瞪眼道：“我就知道，你跟之前的庸医一样，没用！”
我挑了挑眉，阴测测笑道：“你要再说一句，老朽立刻去告诉夫人，说小公子最近功课似乎不大努力，还须多请两个先生过来教教。”
陈凯气得脸都红了，伸手指着我的鼻子道：“你……”
我咧开嘴笑笑，“小公子舌头怎么了，话也说不利索，老朽到底怎么了？”
陈凯把手放下来，嘴里呸了一声，扭头走了。
看着陈凯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陈威一直在旁边看着，过了一会儿，低声道：“先生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我心里一跳，难道叫这小鬼头看出来了？我心中有些发虚，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依旧笑眯眯的，“哦？”
陈威咬了咬嘴唇，摇摇头，“算了，不说了。”
我摸摸陈威的脑袋，笑道：“要不要跟老朽过去看看大公子，昨日被老朽气得发抖，不知现下如何了。”
陈威乖巧地点了点头，伸手拉住我的衣袖。
我笑了笑，带着陈威往陈鸣卧房走。
到了跟前，果然见陈凯正蹲在门口。陈凯见了我，脸先黑了，瞪着我也不说话。
我笑得越发开心了，越过陈凯，推门走了进去。
陈鸣正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房梁，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笑了笑，捏捏陈威的小手，道：“今日天气晴好，南风徐徐，最适合放风筝，小公子要不要跟老朽一起去放风筝啊？”
陈威的眼睛亮了亮，笑道：“要的，要的！”他看了陈鸣一眼，笑道，“哥哥，咱们一起去放风筝吧！”
我也咧了咧嘴，笑笑道：“公子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陈鸣的眼睛动了动，看向我的目光带着一丝怨恨，很快又转开了。
我抖了抖脸皮，笑得越发开心，道：“公子若是想去了，直接去后花园找老朽便是。”说完，拉着陈威走了出来。
路过陈凯，我特意顿了顿脚步，笑道：“小公子要不要一起去放风筝？”
陈凯脸上有些犹豫，但想到刚才的事又有些生气，他大声道：“我才不要跟你这个庸医一起玩儿！”
我对着陈凯竖了竖大拇指，笑眯眯道：“小公子果然有志气。”说完，我带着陈威回了客房，找夏荷要了笔墨、竹签、白纸、糨糊、线团等物。不多时，一个有模有样的燕子风筝就出来了。
陈威又惊又喜，拍手笑道：“先生好厉害！”
我摸摸胡须，笑笑道：“哪里哪里，好了，咱们这就去试一下吧。”
来到后花园空旷些的地方，找准了风向，站定。我让陈威举着燕子的尾巴，我喊一声放，陈威松了手。我牵着手中的线，微微向上一抖，燕子缓缓升上了天空。
陈府下人很多，纷纷围了上来，赞道：“飞这么高，先生真是好身手！”
我把线轴交给陈威，拈须笑道：“哪里，哪里。”
陈威玩的不亦乐乎，脸蛋都红了，额头上还蒙着一层汗。
过不多时，人们渐渐散了。
我坐在石头上休息，一歪头就看见陈凯正躲在假山后面偷偷观望。我嘴角抽了抽，这个小混蛋。
“小公子在这儿干嘛呢，要不要跟老朽一起放风筝啊？”我缓缓走到陈凯身边，摸着胡子笑。
陈凯犹豫了一会儿，皱眉道：“刚才我骂了你，你不生气？”
我挑了挑眉，捏捏陈凯的脸蛋，笑眯眯道：“老朽看起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陈凯挠挠后脑勺，咧嘴笑道：“这可是你请我玩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