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1 / 2)
再见故人, 轻舟已过万重山。
男人忽然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呢,一定是他认错了。
赌场经理变了脸色,他是认识闻大公子的,也受了闻老爷特殊的吩咐, 所以比谁都清楚,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闻轻舟一步一步往前走。
每走一步,过往那些记忆就慢慢重新涌上心头,让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直到久违的泪水从眼眶下滑,男人才惊觉:
他骗不了自己了。
“大少爷…”经理想说些什么,闻轻舟却向后挥手制止了他。
走到赌客中间,他沙哑着嗓音艰难开口:“跟我走。”
男人眸光中还隐有泪光。
这副模样没惊动那个女子,却把客人们纷纷吓走了。
暮色抬起头,那双丹凤眼风流入骨,却因为过于消瘦显得有些刻薄, 她整个人呈现的是一种病态,美则美矣, 却没有生气。
就那么冷冷斜睨着闻轻舟。
他从她的眼底看到了惊讶,失望, 痛苦, 却唯独没有爱恨。
闻轻舟下意识扣住了她单薄的肩膀, 几乎用了全力, “告诉我,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冷冷一笑,忽然媚色漫上眉梢:“闻大少爷,你弄疼我了。”
他骤然放开手,仿佛面对着一个无比陌生的人。
暮色从来不是个好女孩。
他知道,却没有想过,她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一言一行仿佛都为取悦男人而生,再也没了她自己。
闻轻舟的心还是忍不住疼了起来,这是他年少时,曾经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
多年后再见,“物是人非”却狰狞地铺陈在他眼前……
那种冲击,让人的信仰塌空。
此刻,他能清楚地分辨,年少时那份爱恋已随着暮色的“离世”一起埋葬,不过是怀恋让他误以为还深爱,如今他心底,对她的愧疚和心疼远胜过爱。
男人,果然是如此薄情吗?
暮色轻嘲一笑,被送到国外后,她每一天过的都是以色-侍人的日子。久经风月场,女子早就练就了轻易看穿男人的本事。
她知道,多年未见的闻轻舟,不爱她了。
她还曾想过他会救她于水火。
可是整整五年,一日一日的等待里,那种期盼早就慢慢变成了折磨。
折磨,也耗尽了她最后的爱恨。
这就是闻老爷的惩罚吧。
活比死难受。
可她却不能死,她还有个弟弟啊,在闻家养病的弟弟。
闻轻舟以为给自己的弟弟在闻家找了个好地方休养,却不知道正好成了他父亲用来威胁她的工具。
弟弟也不知道,这个因大火意外“离世”的姐姐,根本没有死。
她用一日复一日的屈辱,来换他的平安,顺遂。
好在,她也并没有那么喜欢闻轻舟。所有一切的因果,都是她自己的抉择,怨不得任何人。
暮色淡淡理了理滑下肩头的衣服,她抬眸,眼波流转:“闻大公子如今拦着我,是想重新包养我吗?”
“然后再次,屈从于您的父亲,丢下我吗?”
他被羞辱得说不出话来,却见过分柔媚的女子大笑起来,半掩着红唇道:“这就受不了了?”
“我可每天都过着比这难受百倍,千倍的日子。”
“别说了。”闻轻舟几欲落泪,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伸出双臂,将她抱进了怀里。
暮色亦是一怔。
她压下心中最后一点酸涩,用尽全力推开男人,转过身头也不回道:“闻轻舟——”
“很早我就说过,不要后悔。”
“你已经选择过了,愧疚也好,难过也好,我不需要。”
“收起你的同情,滚出去。”
他转过身,泪流满面。
此刻的暮色终于像故人的模样了,卸下媚色,脾气直爽,奈何轻舟已过万重山,无法回头。
男人失魂落魄,走在异国他乡漆黑寒冷的街头,根本不知道,等待着他的将是怎样一场阴谋。
·
天亮了。
平安夜这一天,闻轻舟再次来找暮色。
说到底,这个男人骨子里的柔软注定让他狠不下心。
面对前女友,泥足深陷、日子困苦的前女友,他不可能不管不顾。
也正是因为如此,不能果断地做决定,闻轻舟无疑痛苦。
这种痛苦,在他拉住暮色的手强行要把她带走…余光却瞥见赌场门口的叶蘅时,达到了极点。
从前喜欢的,和现在喜欢的,跨过时间和空间,终于打了个照面。
而叶蘅此时也知道了:闻清殊口中说的大秘密到底是什么。
她静静站在那里,身后的少年扶了扶他那副复古的圆框眼镜,然后淡淡看向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
此刻闻清殊想知道:闻轻舟到底会怎么选择。
挺拔高大的男人愣在那里,被暮色把手甩开都没有察觉。
他看向叶蘅,眉心紧皱。
暮色随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了和自己很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子。
不过是和五年前那个暮色。
她忽然笑了,媚眼如丝,上前挽住闻轻舟的手:“怎么?找了个替身?”这么喜欢我啊。
男人刚想辩驳,却见门口那个女孩子转身离开了。
闻轻舟望了闻清殊一眼,没有追上前,而是甩开了暮色的手。
“阿蘅,她不是替身。”他曾经也以为是,重新见到暮色后,却恍然间明白,叶蘅就是叶蘅。
闻轻舟说:“我送你回国,回你弟弟身边,好吗?”
暮色神情微变,她眨了眨眼睛,又换上一贯的媚颜,笑着说:“怎么闻大公子有了新欢,就想这样摆脱我吗?”
“我不会回去的。”她说。
“是因为父亲吗?”闻轻舟眼底有些痛苦,可是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做一个胆小鬼。
他对不起暮色,让她沦落至此,所以他必须弥补。
闻轻舟说:“你不用担心。”
这一次,他不会再选错了,哪怕是失去闻大公子的地位,哪怕输给闻清殊,都无所谓了。
父亲喜欢谁也无所谓了。
闻轻舟从前日日被这些问题所困扰,甚至曾经生过利用叶蘅除掉闻清殊的念头,可是他战战兢兢守着这个位置到如今,忽然就发现,都是虚的。
闻清殊没有这个位置又如何?他照样得父亲的疼爱,照样可以让父亲为他破例。
他有这个位置又如何呢?照样被父亲玩弄,被他用暮色的“死”骗了整整五年。
这就是他敬之畏之,不敢违背的父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