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1 / 2)
M国, 顾家私人别墅,宽大的落地窗面朝大海,和风煦煦。
顾斯寒就静静坐在那里,周围极简的装饰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冷清,他抬起眼睛, 极长的睫毛随风微微颤动。
那双眼比海水还干净澄澈, 简却一点也看不出少年在想什么。
她自嘲地笑了笑,神情和楚楚可怜的外表大相径庭,抿了抿小巧的唇, 简说:“她的情况不太乐观, 想要重新说话,会受很多苦。”
“有多苦?”
顾斯寒如冰般经年不变的神情微微动了动, 他侧过脸看向简, 定定望着她,让年轻女人的脸微微红了红。
简低下头,捻紧掌心后说:“她年幼的时候经历过几乎致命的高烧,不幸损伤到大脑,恰恰是语言中枢部分,这也导致她多年来能听懂,却无法说话。”
——这是给江照做了一个相应的检查后, 她得出的结论。
“所以?”顾斯寒单刀直入。
“手术,针灸, 康复训练, 三管齐下可能会有希望, 但代价是一般人难以承受的痛苦。”简实话实说,她知道自己在顾斯寒面前永远隐瞒不了什么。张了张唇,简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少年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他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光下,年轻的脸孔白皙而通透,那双漆黑的眼眸显得更加深邃,带着一点凉意说:“你只需要知道,治疗她,仅仅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
“是。”简压下心底的那一点点苦涩,有的时候,她情愿顾斯寒对某个女人动心,也不希望他真的看破一切,一点希望也不给她。
简想,她有足够的胜负欲去和其他女人争,却没办法拉顾斯寒到他眼中的小情小爱里。
或许,他天生就是这样吧。
每每想到这里,简又有几分欣慰,少年不会去爱人又怎么样呢?至少她是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小心翼翼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像追逐光明的人一样。
·
日落月升。
江照伸出细白的手指挡在了眼前,光影明灭映照在她年轻的脸庞上,月色般苍白。
夜里的海风有些凉,她望着窗外的海浪被夜色吞没,陌生的环境里,让人的心很难落到实处。
“她一整天都没有用餐吗?”
顾斯寒轻声询问立在门口的佣人,余光透过门的缝隙望向那不能说话的小姑娘。
她静静蜷缩在藤椅上,抱着膝盖,洁白的长裙后缩,露出一截光滑纤细的小腿,线条优美。
顾斯寒只瞧了一眼,他轻轻拉上门缝,经年不变的眸光动了动。少年微微低下头,转身时对佣人吩咐道:“做些青团吧。”
“然后明天的三餐以苏州菜为主。”
佣人连忙点点头应下,他在这幢别墅工作三年,早就明白眼前的少年虽然年纪轻,但说的话从来不容违背,也不会说第二遍。
正是因为清楚这点,他才战战兢兢留到了现在。
夜已深了,江照还是没有睡意,她握着手机,那样想念一个人,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所以她静静等着,等着宋遇打来电话。
很奇怪,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顾斯寒换了她的卡号,几乎是强制性的,江照只好给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发去消息,道声平安。可更奇怪的是,消息仿佛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击起一点点水花。
江照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些知道,她和那明媚的少年之间,隔的不仅仅是千山万水,还有压得令人无法喘息的家世门第。
想到这里,她提起长裙飞快跑出了房门,在二楼的楼梯上,她看到了坐在楼下大厅沙发上看书的少年,仿佛预料到她会出来,顾斯寒抬起眼睛,说:“下来,坐在我旁边。”
江照愣了愣,她太明白人在屋檐下这个道理了,也不矫情,就坐了过去,只是中间和顾斯寒隔了个棉麻抱枕,仿佛这样就能不被少年身上的清冷浸透到。
顾斯寒的眼底有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放下书,随手捡了一旁的羊毛毯子扔过去,正好盖在女孩儿的膝盖和小腿上,难得说了句好话:“冷就多穿点。”
“这里不比国内,又是海边,昼夜温差大,你应该学过吧。”
……学过的。
江照低着头,握紧毯子忍不住皱了皱眉,一张小脸上的表情就更加苦大仇深了。
顾斯寒侧眸望过去,也许是奔波动荡,小姑娘本来就没几两肉的脸更显清瘦了,她五官精致,那双眼睛格外分明。
像小时候他喜欢过的玻璃珠。
少年一刹那恍惚,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打算离开,他看了眼腕表,十点半,该休息了。
又想起江照一个人过来,正准备说明天叫人带她去买些自己习惯的生活用品和衣服,还没转身,就发现衣服被人揪住了一角。
他皱眉,这两兄妹怎么一个样?
上飞机那天,叶修竹拉他衣服的不良印象还刻在心底,历历在目。顾斯寒强忍住身体本能的排斥,回过头,却看到一张让他讨厌不起来的脸。
和叶修竹这个哥哥不同的是,做妹妹的明显心里有数,只轻轻扯了他一点衣角,整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她本身又苍白干净,更是像极了自己的母亲……
顾斯寒轻轻叹息一声,问:“怎么了?”他的声音虽然天生带冷,但语气却是很有耐性,补充道:”想要什么自己跟老韩说。”
老韩,就是这幢别墅里唯一干到三年的佣人。
江照摇了摇头,只是一双漆黑清亮的眼睛望着他,带着倔,仿佛想向他求证些什么。
顾斯寒何其聪明,很快就想到了是关于这趟出行,他说:“你想问…是和宋家有关吗?”
江照的眼睛又亮了一些。
顾斯寒低头看着她,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算是可怜吧,因为带江照出国这件事,如果不是自己见她长得像逝去的故人,也会因为那个女人提出的交易带她走。
夏子清,宋遇的母亲。
那晚,在西湖边的画展开始后,在顾斯寒再次见到江照前,夏子清打来了电话。
京城的那桌订婚宴,并不怎么让人高兴。宋遇以为,他搬出外婆一切就会解决。
可他低估了一个母亲的决心,也高估了她手段的光明。夏子清宁愿以让利的方式与顾斯寒合作一个项目,条件只有一个,顺势把江照带走,怎么处理不管,只要这个人在国内消失。
对夏子清来说,儿子平时做什么无关紧要,随便玩,但婚姻大事,还轮不到他自己做主,宋家不是那种小门小户,更不会娶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做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