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1 / 2）

下午三点。

宋子臣开车回去的路上，接到了学校的电话。

说有一个会议。

他挂断电话, 修长有力的大手拨动档位, 双眼正视前方, 还是那副平静如水的模样。

安子箬却明显感觉车速快了。

“宋叔叔, 你要有事的话, 把我撂路边就行了。我随便打个车……”她忽然笑起来：“说不定还能碰到个什么不正经的司机, 正好给我练练手。”

她动了动手指关节, 眉眼都凌厉起来, 带着一般女孩子少有的英气，还有……胆子。

宋子臣无奈地收回眼角余光, 唇边蓄着的笑意变得宠溺。

他说：“安子箬，要不我勉为其难假装一下？”

假装成对你有企图的司机, 陪你玩, 满足你抓坏人的心愿？

“不行。”她连忙摇头，过分干净的目光来来回回审视后, 一脸嫌弃说：“太瘦，太弱，太老！”

抓这样的犯人，没有成就感。

宋子臣的唇角微微抽了抽, 他就是比普通人清瘦一点，看着仙一点, 怎么就弱了？

至于老, 他绝不会承认的。

宋子臣把车停到一边, 解了安全带, 倾身凑到了安子箬面前。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人呼吸一窒，她红了脸，眼睛盯着鼻尖，不去看那张其实一点也不老，甚至比绝大数年轻人还显年轻的脸。

宋子臣提前进入养老期，养生觉，养生茶，养生餐，加上不间断的锻炼，根本就比现在习惯了熬夜的年轻人状态要好得多。

明明二十八快三十的人，但如果穿得年轻一点，说他十八安子箬都信。

她放在座椅上的手，手指微微蜷缩起来，不敢轻举妄动。

心想：这不会来真的吧？

宋子臣偏过头笑了笑，隔得这样近，安子箬发现他真的很好看，尤其是发自内心笑起来时，有如冬雪初融。

既不显得淡泊，也不会觉得飘渺，是实实在在，有了人间烟火气的宋子臣。

她刚想说点什么，那人挺拔如竹的身姿就挪开了，他下了驾驶座，把车钥匙扔给她，说：“自己回去吧，车不要紧。”

言外之意，你人注意安全。

他深深望了一眼这等了许久终于回国的小姑娘一眼，转过身，过马路后来到一高校门口。

准备去开会。

-

行政办公楼。

会议室内，教导主任和各班班主任都已经到齐了，连校长都走了过来，神情凝重。

他在门口拍了拍宋子臣的肩膀，和他一起走进去。

大家都各自坐好后，女教导主任就开始发言，先是官方地汇报了一下近来的教学情况，然后才说到重点。

也是聚齐所有班主任的原因。

——关于江照。

这起案件在网络上发酵迅速，她是一高的学生，自然避免不了让学校受到影响。

甚至有许多家长打电话给七班班主任，说是想给孩子转班，怕江照这样的人影响到自家孩子。

教导主任又说：“七班申请转班的家长太多，不能因为江照一个人就做这样大的调整，所以，哪位班主任愿意接收江照到自己班？”

一阵静默。

见在座的各位班主任都没有发言，也就是没有意向后，女教导主任看了看校长，在他的同意下说道：

“那只能让江照同学暂时休学一段了，大家认为呢？”

还是静默，静默一段后各位班主任似乎已经默契地接受了放弃一个学生的事实。

开始点头讨论，随众赞同。

宋子臣就孑然独立在这些人当中，没有说一句话。

他浅浅抿了一口茶后，抬起眼睛看向校长，目光如炬。

可或许是因为来自各方的压力，尤其是媒体风评对学校的影响，多重考量下，校长没有更改主意。

教导主任也准备做结束语。

却在这时，不轻不重的放杯子的声音从桌面传来，像沉默后终于发声的大提琴，浑厚凝重。

宋子臣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说：“我要。”

“六班，理科班，也要。”

校长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到底这场会议不过是走形式，以大家都同意的方式去决定一个学生的命运而已。

江照的去留，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事。

只是为人师者，有些事情总不能太过直白，要委婉曲折。

校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子臣，文理科不同。”

“你这样根本就行不通，何必呢？”

何必？

宋子臣动了动唇角，一向淡泊的眼眸染上几许嘲讽。

哪怕今天不是江照，是随随便便任何一个学生，他也不同意。

因为一时夸张的媒体舆论，就剥夺一个孩子本该有的权利，太不公平。

教育本该是件最公平的事。

而被休学退学的孩子，很可能失去唯一跨越阶级的机会。

到社会上经历更多不公。

这一点，校长和各位老师都很清楚。

尤其是女教导主任，她是乔俏的姑姑，此刻无比庆幸自己的侄女儿从这件事里躲了出去。

否则她恐怕也保不住她。

社会舆论的压力比想象中更严重，家长，同学，他们耳濡目染，都会被这种广为流传的说法影响，一传十，十传百，人本身的从众心理就会下意识把江照孤立了。

她到时还得退学。

因为她抹不掉危难时刻扔下同学，自己安全了还不报警，让同学几乎毁了一生的污名。

——在乔俏讲述的故事里，报警的是她，去医院照顾林小小的，也是她。

总而言之，乔俏安然无恙。

凶手也还在逃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