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1 / 2)
暮色酒吧。
宋遇把自行车停到一边, 霓虹灯光扫在他侧脸上,黑发,露额,扑面而来的清爽少年气。
“呦, 我他妈…”带着痞意的低哑声音从酒吧门口传来,顿了顿:
“这他妈真的是宋遇啊!”
林一洋狠狠揉了揉眼睛, 踱着步子往这边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小混混, 都是辍学出来瞎混的, 年纪不大,染着非主流的发色。
“宋遇,你那头奶奶灰呢?”林一洋继续打量,斜着眼睛瞥过来, 他嘴里叼了根烟。
社会气很重。
江照的脚步就挪了挪, 小手指悄悄想把宋遇拉到上风口。
这劣质的烟味实在呛人。
她皱了皱眉,却引来了林一洋的目光。
“这小妹妹长得好清纯啊。”他朝宋遇挤眉弄眼, 说:“宋三少, 难怪你甩校花呀, 啧啧。”
这脸蛋,这小腰,这腿……
林一洋微眯的眼睛不加掩饰,宋遇抬起头, 把江照拉到背后护着, 冷然道:
“林一洋, 叶若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他目光里带了点狠:“但是你敢打江照主意一下,”
“试试看?”
林一洋握烟的手一抖,强装镇定。
宋遇唇角冷冷勾起,淡声说:“还是你觉得上次巷子里的教训不够?”
挨打得不够惨?
少年说这话时,林一洋身后的两个小混混悄悄往后退了退,挪着小碎步。
似乎心有余悸。
“宋遇,真别以为老子怕你。”林一洋灭了烟头狠狠踩在脚下,手心里却出了虚汗。
犹记得上次,开学前不久,林一洋听说宋遇甩了自己那会的女神,就是校花叶若,他自然要抓住机会表现啊。
说做就做,林一洋带着两个小弟在巷子里堵宋遇,那会他还是一头奶奶灰呢,小白脸的样子。
肯定很好打。
结果呢,
他们三个人,三个啊,正当青春年少,却被宋遇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
什么校花,就算了吧。
反正叶若也没拿正眼瞧过他,林一洋回过神,觉得晚风吹在身上有点凉,想退缩,嘴上却犯贱地撩-骚:“宋遇,”
“老子就是碰这小妹妹怎么了?”
“嘭”地一声,林一洋只觉得脸颊生疼,宋遇的书包砸过来后,人也过来了,直接揪住他的衣领,眼神冰冷得让人心惊:
“林一洋,我宋遇没什么本事,”他转头看了眼江照,“但你敢碰我的小姑娘,就做好断子绝孙的准备。”
“说的好!”清亮的掌声从酒吧里传来,暗中看了半天热闹的暮色老板闻大公子浅笑着走来。
“阿遇,”闻轻舟漫不经心抬起眼睛,握住少年的手松开,他替林一洋理了理衣领,说:
“闹着玩的,别当真。”
见对方情绪稍缓,年轻男人又笑着取出一张卡,递过去,“以后再来,记我的账上。”
林一洋愣了愣,讪笑着接过来。和钱过不去,那才是傻子。
“那谢谢二少了。”
他得意地擦着宋遇的肩膀走过,离开时还不忘说:
“宋三少,好好和你哥哥学学吧。”
少年闭上眼,压下怒气。
“不服?”闻轻舟掏出西装口袋里的方巾擦了擦手,扔到了垃圾桶里,冷笑一声:
“因为垃圾脏了手,值得吗?”
宋遇听了,低头嗤笑一声,又听见表哥说:“阿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是小人报仇呢,一天到晚。”
你把林一洋打了,出了气,却不能彻底解决了他,不是反而给自己添麻烦吗?
“这事啊,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他揽过少年的肩,还要高一点,微微低头看着宋遇,闻轻舟语重心长说:“你还小,不够狠。”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历经世事的凉薄,宋遇心底惊了惊,却感觉到身后的小姑娘悄悄把手伸到了他掌心,然后紧紧握住。
少年的心忽然安定下来,抬起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表哥,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要保护这小小的姑娘,就绝不该逞一时之快,虽然不理解闻轻舟送vip卡给林一洋的意图,少年却没有反驳。
或许这就是信任吧。
从小到大,闻轻舟教给他太多。就像表哥说的,自己没有经过历练,也没有表哥当兵的经历,还太小,沉不住气。
这样的自己,怎么能保护好想保护的人呢?
闻轻舟静默片刻,见他似乎明白了,又笑着说:“进去吧。”
他看了看宋遇身后的江照,再次感慨:准!
小辣椒一遇到白开水,果然就没脾气了。
-
二楼贵宾室。
闻轻舟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西装笔挺,举止优雅。
宋遇站在他面前,一五一十交待了,他很喜欢她。
少年说时,眼底的光彩是难得的明亮和认真,在这个亦兄亦父的年轻男人面前,宋遇无所隐藏。
闻轻舟看着他,仿佛过来人一般,说:“阿遇,
要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就要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了一丝微哑,让宋遇听着觉得心酸。
似乎表哥的初恋,也和自己一样,是很喜欢很喜欢。
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眼前。
可是生活,远远不是仅有喜欢就足够了。
何况……少年皱了皱眉,他们的家庭,比一般人更不容易。
听说,那个叫暮色的姑娘,就是被表哥的父亲送到了国外。
后来,出了事故,人没了。
宋遇很清楚,一个酒吧舞女,哪怕是清清白白的,在表哥的父亲眼里也是上不了台面。
可以玩玩,不能过门。
不止是表哥的父亲闻叔叔,他们宋家,也断不允许。
京城脚下,闻宋两家是军-政世家,背景深厚,就意味着门第森严。
一般的女孩子,娶不过门的。
宋遇与闻轻舟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睛里的意思。
闻轻舟叹了口气,说:
“阿遇,年轻的时候,谁没犯过错呢?”他深邃的眼底涌出悔意,轻讽说:“我错了,错就错在相信喜欢可以克服一切。”
门第,家世,所有的不对等。
这一切的困难。
“是我太天真。”闻轻舟拍了拍宋遇的肩膀,让他坐到自己旁边,淡声道:“你不必心疼我,我没守住暮色,不代表你守不住江照。”
“是我自己还不够坚定。”
男人的轮廓隐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真切,宋遇仿佛明白了……或许,表哥还是放不下闻家大少爷的位子,放不下势力庞大的闻家。
他似乎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又似乎被一切锁成困兽。
那么,如果是自己的话,父母不同意的话,会和表哥一样吗?
宋遇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他不知道,因为未来还未来,少年无法保证,他也不想许了承诺转眼成空,像小叔叔宋子臣一样变成会骗人的人。
宋遇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会紧紧握住那只手,不放。
天塌下,不放。
死,也不放。
这些言语宋遇不会去说,更不会让别人知道,只是藏在少年心底最深处,一遍遍坚定。
一遍遍守卫和防御。
他不禁又想到小叔叔宋子臣,他28岁了,却好像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整天佛系淡泊。
快把爷爷逼疯了。
宋老爷子是生怕宋子臣哪天突然头发一剃,就出家了的。
因为怕,老爷子连相亲都小心翼翼不敢给宋子臣安排。
别说门当户对,只要不出家,不喜欢男的,就家门万幸。
宋遇细细回想,好像学到了什么,或许,想要掌握某方面主动权,就要先舍弃,且舍弃得让所有人都相信。
那时,原本会逼迫你选择的人,都会退一步。
总之,宋遇是再也不会信宋子臣的邪了,儿时的童年阴影何止一点。他觉得,以这位小叔叔的心机,佛是假,心有念才是真。
听说,他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大院里长辈发糖叫孩子们去拿的时候,宋子臣从来不伸出两只小手抓满,而是只拿一颗。
可怜兮兮的。
在那些抓得满手的孩子当中就显得尤为凄凉。
等长辈们看不过去,就会随手抄起两大把往他兜里塞。
这是进口糖,那会并不多见,绝对好东西。
而大人的手,可比孩子拿得多多了。
这还没完,宋子臣其实根本就不爱吃糖,他拿了,转手就悄悄跟其他孩子换,要么是有趣的小玩意,要么是别人的零花钱。
还哄得其他孩子个个守口如瓶。
宋子臣那时才八九岁呀,就已经有辨别东西好坏的能力,还有多拿多得、转手倒卖的办法,可见心机之深了。
诸如此类,罄竹难书。
这位小叔叔几乎是一帆风顺从小到大的,没吃过亏,想要的都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