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其一（1 / 2）

贪狼似乎也没想真的得到他的答复, 意料之中般冷哼一声：“等北泽大好之后, 再商议如何处置你。”</p>

然后拂袖而去。</p>

第三次的时候, 贪狼长老同璇玑长老一道，脸上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震怒，一上来就下了死手。</p>

陆南川仍旧毫无波澜地看着他们发疯, 想致自己于死地却又顾忌什么一般地留了几分。</p>

反正他在乎的, 也只有那么一个人罢了。</p>

其余人如何想如何做，又与他何干？</p>

可是……</p>

他现在真的有些不确定，陆礞是如何想的了。</p>

哪怕他相信陆礞不会觉得, 他故意暗害太华，但只要他和太华的死有丁点儿联系, 是个人心里都要计较几分。</p>

毕竟太华教养了陆礞这么多年，亦师亦父，地位无人可比。</p>

就在陆南川以为他快要死了的时候, 朦胧的视线里一个青衣小童莽莽撞撞地奔了过来，在贪狼耳边耳语几声。</p>

然后贪狼缓缓地收了手, 居高临下俯视陆南川一眼, 脸上犹带几分恨意地离开了。</p>

这是他体会到的最濒死的感觉。</p>

哪怕之后在魔界，万鬼环伺、群魔虎视里也没有过。</p>

令人窒息的冷雨, 孤魂咆哮的怒吼，经久不停的阵阵刺痛，到了最后, 意识也变得悠远而模糊, 就像灵魂升起, 冷漠而遥远地注视着□□。</p>

冷眼旁观着分离。</p>

*</p>

陆南川之后等了很久，都没再等到贪狼。</p>

也没等到任何人。</p>

除了看守他的几个弟子，时不时巡察一二，防止他潜逃。</p>

当然，也没有看到陆北泽。</p>

孤魂岛上昼起雾起，夜来雾散，他靠着这一点，掐着手指头算着日子。</p>

一算就是十一年。</p>

十一年后，陆北泽姗姗来迟。</p>

晨雾乍起之时，他一身白衣悄无声息地来，永远都是一丝不苟系紧的竖领，在他半蹲下来时陆南川能看到他似雪的脖颈。</p>

眼中也似雪。</p>

千年不化，堪比匡天山巅峰皑皑积雪。</p>

陆北泽用剑鞘挑起陆南川下颚，冷冷地俯视着他。</p>

陆南川从未见过陆北泽这种眼神。</p>

即便他曾经将藏书阁密文孤本给涂鸦得一塌糊涂，或是用陆北泽的身体无法无天，自己一个人喝完酒逍遥快活，留下一堆烂摊子给陆北泽收拾，陆北泽都是无奈地由着他。</p>

有种他特有而微不可查的纵容。</p>

陆南川是习以为常的。</p>

甚至近乎熟视无睹。</p>

对于其他人，陆北泽冷淡倨傲，亲疏分明，说话都吝啬得不肯多说几个字，像是划了一道与世隔绝的屏障，这边是他，另一边是世人，无人能窥见其中。</p>

对于他，陆北泽几乎是把所有一切摊开在他面前的，从无隐瞒。</p>

可如果有朝一日，这并不是理所当然的呢？</p>

至少看着眼前这人清冷的眸子，陆南川无法知道，陆礞到底在想什么。</p>

他也不知道这十一年来，陆礞到底在做什么，为何从未来过一次。</p>

无论是真的恨了他，还是信了他，都不至于不闻不问十一年。</p>

四周寂静。</p>

连素来吵闹的孤魂野鬼，在陆北泽面前都瑟瑟发抖，不敢出声。蜷缩躲藏，用畸形的眼，小心翼翼地看着这边对峙的二人。</p>

就在这份死寂里，陆北泽道：“万剑宗不放心囚你在此，让我来处理。”</p>

他声音泠泠如空谷泉水，清，却冷。</p>

仿佛高悬头顶的剑终于落下，刺穿皮肉，钉入骨髓。</p>

这十一年来，陆南川尝试过逃，但均以失败告终。</p>

万剑宗看守他的人力物力，比他想象地还要高。</p>

最后一次，他几乎快要到三清山下，已经入了虚弥幻境，能够看到远处的三清山。</p>

在山下被一把翠叶般的碧绿长剑给拦了下来，拿剑的是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蹦蹦跳跳地，皱眉道：“你谁？？？怎么长得和陆师叔这么像？”</p>

陆南川猜测着这小女孩是谁，终于记起，那时候，说是莫青青收了名弟子。</p>

可他没机会见着。</p>

“你是莫茂的徒弟么？”陆南川压低了声，尽可能温和地道。</p>

在孤魂岛独自一人呆了这么久，他发现，他有点难像以前那么无所顾忌地笑了，平日里也带上一两分阴戾森冷。</p>

“……是。你认识我师父？”小姑娘歪着头，略微收敛了敌意，放下剑道。</p>

“嗯。我也算你半个师叔吧。”陆南川道，“送你份见面礼吧。”</p>

那是支桃木簪，枝头桃花栩栩如生，宛如初绽。</p>

只不过有血迹点缀，有的花瓣微微发黑。</p>

“也没什么送你的，别嫌弃。”</p>

小姑娘显然良善纯真，完全收敛起敌意，将剑插回剑鞘，笑道：“当然不会啦，长辈赠赐的礼物，香兰定当珍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