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1 / 2)
三年后。
又一年春。
时间是最公正的法官, 无论台下的人是悲是喜是苦是乐, 它都不紧不慢地走着。
苦的时候每一天都是煎熬,等真的熬过来, 好像也没有很久。
这天丁若云起了个大早,开车送豆豆去幼儿园。
这世上所有面向低龄儿童的学校门前,上学与放学时段都是拥堵的, 再好的学校都不能幸免。等丁若云从那局促的巷子里排着队开到大路上, 竟然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前一夜他做了个有关前世的梦, 睡得不太踏实, 这会儿头有点疼。
他上了公路,打开车载音响,放了一首舒缓的曲子。
丁若云梦见了前世他死后的事情,葬礼上他的父亲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一点点悲怆, 罗婉馨在一旁安慰他说“都是意外”。紧接着他就看到穿着女装婚纱的丁似羽挽着樊野的手走到墓前, 得意洋洋地对着刻着他名字的墓碑说“看见没,这一切都是我的了”。
他话音刚落,走在裙摆后面当花童的豆豆一脚踢向他的腿弯, 与此同时樊野也将人推开。
丁似羽没站稳, 撞倒了流着鳄鱼泪的父母,三人一齐惊愕地看着樊野。
豆豆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他爸腿边站好,接着樊野就冷笑道:“你说错了,这一切都是我的。”
警察涌了上来, 将丁家三人逮住, 厉声道:“丁先生, 你的三千万货款已经逾期一年了!”
然后就把他们作为失信人带走了。
……
总得来说,这个梦很雷,因为樊野压根不会说出这种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早上丁若云的眼皮子都在突突直跳。
老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右眼皮跳了这么好半天,准没什么……
好事。
“……”
说什么来什么,他看见了提着两个大袋子在路边打车的丁永胜。
早高峰时段不好打车,他大概已经在这里很久了。初春的风还有些冷,他被吹得鼻尖通红,整个人都憔悴了。
丁若云踩下刹车,把车停到他面前。
“你去哪儿,送你一程?”
丁若云骤然看见衣冠齐楚的儿子便是一愣。
三年过去,丁若云学习有所小成,在珠宝设计圈逐渐有了些名气。他一边继续深造,一边跟着樊野学着打理商业上的往来,准备积攒一些经验后开创自己的品牌。
目前,他所设计的新款全都由国内一家新兴的珠宝品牌制作发售,走的是他珠宝设计课老师的路子。
日子过得好了,事业上一帆风顺,整个人精神气自然不同。与之相反的是,在樊野的操作下,丁家的生意每况愈下,几乎走到了破产边缘,从前风光无限丁永胜被迫卖了自己的车,房产也卖了几处,这回竟然都得自己出来打车了。
那曾经是竖在丁若云眼前的大山,他恨了他好多年,如今大山崩塌,竟也没有什么尘封的刻薄可以拿出来用。丁若云乐于助人惯了,在反应过来之前刹车就已经踩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想反悔也来不及。
于是只好和一脸一言难尽的丁永胜大眼瞪小眼。
“我去城西监狱,你去吗?”也不知道丁永胜怎么想的,愣了一下之后竟然接了腔。
京市有两个监狱,罗婉馨这种蓄意杀人的“重大恶极”犯人关在城北,城西是另一个,里面住着丁似羽。
这两人自作自受,大概也算是被他亲手送进去的。面对此情此景,丁若云莫名有点想笑,连忙憋了回去,甩了下头:“上车吧。”
丁永胜也不跟他客气,把两大袋东西塞进后备箱,上了副驾驶席。
丁若云一打方向盘,车重新驶上大路。
本就是没话说的父子,一时间车里只剩那段舒缓轻柔的曲子在“咿咿呀呀”地唱。
终于,连曲子都受不了这样窒息的沉默,敲下最后一个音,匿了。
紧接着,画风陡然一转,下一首歌跳了出来:“爸爸、爸爸、爸爸、爸爸,亲爱的爸爸……”【注】
丁若云:“……”
他手一抖,车差点拐错道,立刻忍无可忍地将车载音响关了。
气氛顿时变得更尴尬了,他干咳一声,没话找话道:“你带了什么?”
丁永胜瞥了他一眼,生硬道:“衣服、被子,监狱里也不能带别的东西。”
“噢。”丁若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城西监狱那附近挺冷清的吧?估计更不好打车,你一会儿还去城北么?”
“不去。”
丁若云一句“要不要送你”就此夭折在嗓子眼里。
他想忍,又有点忍不住,憋了好半晌才道:“你不去看罗婉馨?那毕竟是你老婆。”
“关你什么事?”丁永胜问他,“你不是巴不得他们母子倒霉么?”
好心送人一程,人却是这个态度,丁若云也有点火了,一句话顶了回去:“你这不分青红皂白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治,搞搞清楚,究竟是我盼她俩倒霉还是她俩一个劲的找我麻烦?非得我死了你才开心是吧。”
丁永胜没说话。
“仔细想想罗婉馨也是自视过高,上了位有什么用呢?你还不是在外头‘彩旗飘飘’……有时候我真怀疑你……”
究竟有没有心。
最后半句话丁若云没再说下去,因为他忽然觉得有点没意思。
丁永胜大概是个蹩脚的雕塑家,永远只能接受他的“家人”按他想要的样子生长,如果没能长对,一时“走偏了”,就会被他放弃。
即便丁若云现在是个小有名气的珠宝设计师,在他眼里大概还是“不成器”的。
因为搞艺术在丁永胜的字典里“并非正途”。
跟丁永胜争论这些毫无用处,他也不是那个渴望父亲能多爱自己一点的小男孩了。
“怀疑我什么?”
“没什么。”丁若云说,“上高架了,一会儿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