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流浪者（1 / 2）

系统曾经只是一个纯粹的系统。

它的主人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虽然说是说三十岁，但他常年不见天日地宅着，皮肤挺好，骨架又不大，发际线也没有告急，乍一看就是二十多岁的小年轻。

他手边常摆着两台电脑，一台是工作用的，一台就是他私人的，很奇怪，它这台私人电脑的保密程度比另一台还要高一点，简单来说，同样的破解速度，起码得把另一台解开三次，它才能勉勉强强的被解开。

正常人一看就觉得它肯定保有什么惊天大秘密，所以在那为数不多的四五次的窃取行动里，它都是首当其冲的目标。

事实上，它的的确确没储存什么重要的东西。

它的确知道很多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但这些事情也的确没有什么意义。

按人类的定义，它们没什么意义。

如果真的有哪个幸运的商业对手能搞到它并且花大力气破解它的密码，那么在他欣喜地浏览文件后，估计会气的当场暴毙。

它，拥有目前最先进的保密系统，存着的确是几十年以前的旧东西，以及一些，主人的恶趣味自拍和视频。

包括非常非常早的一批《家有儿女》《武林外传》等一些很多人根本看不下去也不能理解的老东西，以及在地球更美好的时候录下的各式各样的纪录片，其中一部他印象非常深，《地球脉动》，很美的名字，以前的地球人很有些时间来追寻各式各样的美。

很多很多，他总会在下班的时候点开其中的一部，津津有味地看，很多他已经看了不止一遍，但还是不厌烦。

这些都还好，他最不能见人的，还是他加密了无数遍的个人向文件，里面既有他杀猪一般惨烈的高歌，也有他嘤嘤嘤的矫情配音，更有无数黑照，最多的还是他自导自演的视频。

他盘着脚坐在沙发上，右手搂着个真人大小的玩偶，苹果肌挤得眼睛都眯起来，欣赏自己的表演，一张大嘴咧着，“盒盒盒盒盒盒——”

言简意赅的总结一下，它就是一个偶像包袱太重丢不起脸偏偏还爱欣赏自己滑稽样子的神经病的高级日记。

它不知道他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子。

它只知道自己看见的他，和一个没长大的少年差不多，忧郁与快乐并存，有事没事爱先“盒盒盒”地笑几声，大部分时间看起来都在没心没肺的傻乐，少数的时间他会转向那面宽阔的落地窗，默默地凝视着外面璀璨的灯光。

他经常看着看着就和它聊起来，“我好想看星星啊！”

它明知道他不可能不知道，但还是耐心地回答，“按现在光污染的严重程度，哪怕最亮的金星也穿不透。”

他翻了个白眼，“你真不浪漫。你应该说，好啊，我们现在就走。”

它控制着系统拉上遮光帘，用投影仪制造出一片浩瀚的天空，如同中国画颜料一般透亮清澈的天幕上，来自不同星座不同空间不同时间的光芒静静地挂在那里，偶尔有几缕非常稀薄的云朵缓缓地挪过，要很长的时间才会移动一点点。

“好啊，我们现在就走。”它将自己投影到他的身边。

他笑嘻嘻地指着这片浩瀚的星空，“好美，好美。”

他笑着侧过头来，偏了偏头靠在他的肩上，它默默地读取着他的表情，人类真的很奇怪，他们居然可以把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融合到一起。

他在笑，但是他并不快乐，脸下的肩头虽然柔软而温暖，但这都是植入在他身体里的小机器制造的微小电流，他忧郁地看着这片虚假却又美好的星空，挑不出它的任何一丝过错，感觉到锥心刺骨的孤独。

他凝望着这片冰冷的星空，正如许多人冰冷的凝视一切。

他很明显地把它摆在一个特殊的位置，总会把自己的突发奇想和胡言乱语都记下来，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句一句地对它复述。

“我要改变这个世界！”

“我要让他们重新知道什么叫做感情！”

“唉你说，我这算是反清复明吗？盒盒盒盒盒盒——对了你知道反清复明是什么意思吗？”

“我，操，我的这些员工真的绝了，一个赛一个的傻，逼，我有时间给他们找错我自己都弄完了！裁掉！通通裁掉！”

“你说为什么以前的人明明一无所有，可他们那么快乐?”

“我看过很多人的回忆录，他们回忆自己的一生，最快乐的往往是童年，他们那个时候甚至没有手机，靠着人类自己的发声器官互相呼唤，他们赤着脚去偷田间地头的果子，在田野上奔跑，坐在树杈上分享那些酸酸的，没有长成的东西，靠着捉蜻蜓为乐……奇怪，他们真的一无所有，可他们比我们快乐。”

“在最懵懂无知的年纪，拥有的越少，越快乐。”

“好奇怪。”

“喂！那个谁！我一直没有给你起一个正式的名字！等过几天我给你个大惊喜哈哈哈！”

“那个仿生机器人已经弄出来了，只要把你的系统移植进去，你就能和我一样了！”

怎么可能呢？

“啊……我……呸呸呸，不说脏话了，那些老东西，脑子和头发一起掉了，居然说给你们感情会导致人类的毁灭，靠，脑子里一天到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