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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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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寿坊,冯家蒸糕铺子,五十年来就是一个简易搭起的棚子。每日寅时,二马冯翁老两口就会起来忙碌。打水,生火,把糯米、芸豆和红枣洗净蒸熟,在木屉里铺一层糯米,铺一层红枣,再铺一层糯米,铺一层芸豆。这种糕在长安的街头很是寻常,莹白的糯米里夹着暗红色的枣泥,枣香浓郁,软糯黏甜。老冯头卖了一辈子蒸糕,在长寿坊一带卖出了名头,生意比别家好的多。

用老冯头的话说,他这一辈子平安喜乐,十分知足,可是老两口五十几年就是没能有个一儿半女,如今上了岁数,床头边上少个能够端茶奉水的小辈伺候,人生多少还是有些缺憾,所以老两口平时对坊间的邻居,还有小猫小狗都格外的亲和,街坊们也处处关照他们。

他们的家很简朴,卖蒸糕的棚在大门口,进到院子里,只有一间屋,进门就是火灶,连着里屋的土炕。灶台旁边靠墙就是那口坐地大缸。

水缸很深,老两口的一应用水都靠这口缸,通常一缸水足够两位老人用上好几天,但如此一来,缸里的水就放成了死水,所以在许多年前的一个深夜,长安暴雨倾盆,冯翁老两口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雨,翌日起床一看,院子里都积了水,里面还有两只小鱼在蹦跶。

那两条鱼身上都带伤,像是被猫的利爪挠过,皮开肉绽,有些地方连鱼鳞都没了,伤的很重。冯翁老两口心生怜悯,捧起鱼就放进了水缸。这一放,就是十几年,水缸成了鱼缸,里面还专门为鱼布置了鹅卵石,放了鱼草。而老两口还依然继续吃水缸里的水,因为在乡下很多地方,老一辈人都是这样在吃水的缸里养鱼,第一是为了安全,不管缸里的鱼因为什么死了,这缸水肯定不能再吃,养鱼就起到了检测的作用;第二,水缸里养鱼会吃掉水里小虫子的幼虫或菌类,因为到了夏天,水里就会滋生大量的虫子和菌类,大多是人的肉眼难以看得到的,如此一来,就起到了净化水的作用;第三,他们吃的都是长安地下井里的井水,井水总是会被地面渗透下去的污水污染,缸里放两条鱼,就会保证水质更加纯净。

十几年过去了,水缸里的两条鱼就成了这个家的成员一样,老两口会经常跟它们说话,还会拿自己做的蒸糕喂它们。两条鱼特别喜欢吃蒸糕,都说养鱼不能多喂,否则容易撑死,可这两条鱼特别的能吃,一次就能吃掉一整块的蒸糕,不给吃了,还会从缸里跃起来抢食。老两口溺爱两条鱼,即便喂的多,也没见鱼撑死,索性就放开了给它们吃,只是奇怪这么吃,两条鱼也没有长大的痕迹。

至于家中的水缸里,怎么就突然出现那么多金银财宝,两位老人实在说不清。

“两只小鱼?”张果不敢置信的扒着水缸来回看。这水缸虽然足有半人高,可怎么看也容纳不了蠃鱼那种庞大的身躯,还是两只。

吕洞宾懒散的靠在通往里屋的门框上,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半干,手里拎着一盏白铜酒壶,不时喝上一口。

张果看完缸就看他:“现在都按你说的,人、帮你弄回来了,那两条鱼也放走了,记得你答应的事情。”

在京兆尹官衙的时候,公西子开明钺的一击,反而让吕洞宾占了优势,他什么都没有做,却让陆续赶来的御城守们不敢轻举妄动。那汹涌的强光,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光芒消散后,一直在半空盘旋不定的蠃鱼也消失了。

公西子素来脾气不好,捡起开明钺就要再战,被张果拼命拦住。吕洞宾答应张果,先带老人回家,搞清楚他们跟那两条鱼的事,然后,他会让蠃鱼乖乖投案自首。

里屋的炕上,蒸糕冯老两口睡的昏沉。炕桌上,一支塔形香静静燃烧着,袅袅香烟升腾,环绕着炕上睡熟的两位老人。他们身上都换了干衣,竹板子抽打的伤口也擦过了药。

吕洞宾仰头喝一口酒,酒壶里空了,他晃一下酒壶,朝张果道:“再多加一个条件。”

张果平声道:“你是异闻社社长,是个生意人,生意人讲究的是诚信。”

吕洞宾没正经道:“无奸不商无奸不商。”

张果默了一默:“你又要加什么条件?”

吕洞宾晃晃空荡荡地酒壶。

张果耷拉着眼皮,“我们御城守办案从来不包食宿。”

吕洞宾故作诧异道:“为什么?你们不算公职人员吗?”

张果道:“看怎么算。”

吕洞宾吧嗒吧嗒嘴,还是把酒壶丢到张果怀里。“再加一个,就这一个。”

“这次说定了?”

“定了。你说的对,生意人最重要还是诚信。”

************** ************* *************

夜里,宵禁的鼓声早已响罢,长寿坊的蒸糕冯家,炕上的两位老人依然还在沉睡,可是家里多了好几个空掉的酒罐。

坊门早已关闭,街面上不见一个人影,远处传来巡夜人敲梆子的声音。

不多时,两个人影从拐角处走出来,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肩上扛着一根鱼竿。

张果被吕洞宾领着来到蒸糕冯家所住这条街的井坊,一条街的人,都在这一口井里打水,平时蒸糕冯家用的水也来自这眼井。

井台上面有个厚沉沉的盖子,上面架一个辘轳,井台边一个空桶。

吕洞宾挪开井盖,站在井边,朝井里看了看,下面黑黢黢的,冒着水汽。他看完深井,又抬头看夜空,今晚的月亮不是很大,像女子弯弯的长眉。

月已快至中天,时间刚刚好。

吕洞宾还提了两个油纸包,里面是一些糖糕果子。他拆开油纸包,将两块糖糕栓在钓鱼线上,却取下了鱼钩。又将另外一些糕点果子丢入水井中。

“你做什么!”

吕洞宾奇怪地看着张果,理所应当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在钓鱼啊。”他说着就要把栓着糖糕的鱼线垂入井口。

“在井里钓鱼?”张果一惊,拽住吕洞宾的手,“这眼井水是用来吃的,被你这么搞,这条街的人还怎么吃?”

“我又不是下毒,你怕什么。大不了明日这里的人吃水,会吃出些桂花糖糕的味道罢了。”吕洞宾无耻地笑,他模样本来长的可算俊朗,偏生总是一副欠揍的德行,把鱼竿往张果手里一塞,“好啊,要是你觉得这样不好,那就算了,你自己想办法找鱼吧。”

张果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片刻后才道:“你真的确定,这样就能抓到蠃鱼?”

吕洞宾搔搔眉毛,“不如我们俩打个赌,要彩头的。”

“你想赌什么?”

吕洞宾故意做出思考的样子,沉吟道:“如果我今晚能抓到那两个家伙,它们就得归我。”

张果耷拉着眼皮看他。“生意人最重要的是讲诚信。”

吕洞宾摆出一张诚恳的脸,“我答应帮你抓鱼,证明它们跟金库被盗没有关系,可没答应把它们给你。”

张老蔫又被堵得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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