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的诞生(1 / 2)
我被带到了那个城堡里。城堡包围着一条玻璃似的护城河,河水连着我最初看到的那条山下的溪流。城堡的墙体是由黑色庄严的粗大石块磊成的,石头切割的平平整整泛着乌青的光泽,远远看去像是一整片庞大的、深蓝色的影子。一扇扇细长的小窗开在城墙上,眼睛似的偷偷向远处窥伺着。
我们走过一条阔敞空旷的大道,青色的方砖铺就,没有一根杂草生长,两侧是剪的形状优雅的树墙;一个金光闪闪的巨型喷泉;绕过一个种满鲜花的庭院;踏上阶梯推开大门走过一条放满艺术品的长廊;又踏着厚厚的长毛地毯上楼梯,到达一个有些昏暗的、熏香腻人,满眼沉沉暗金色的大房间里。
最终见到的就是这么个人。
经过了漫长的路途,我见到的就是这么个激动不已乃至面目狰狞的男人。
这个男人呼天抢地,上来就要抱我。被我一把挥开。
他又伤心欲绝的痛陈自己作为我男人的不易,阐述他对我的款款深情以及一腔思念。这个纯种雅利安人操着一口标准普通话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其辞藻之华丽,其翻译腔之浓重,让我仿佛回到了八十年代的电影院。
我看着眼前这个金发碧眼自称是我老公的鬼佬,一时迷思。但很快,我终于明白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
联想到一路走来,一个女的都没见到,充当侍女角色的净是些翩翩柔弱小娘炮,唯一一个有胸之人是那个楼下伙房重达二百斤的高胖子……
一个可怕的、没有大胸没有丰臀的单性世界正在我一片空白的脑海中缓缓勾勒出其恐怖的轮廓……
崩溃来的太急,说时迟那时快,我内心坚固的提防轰然坍塌。
要攻略的对象,居!然!不!是!女!人!
两个人都有小鸡`鸡!
你有的我也有!
有什么生产力!有什么好折腾!
互相贴身肉搏你拉着我我拉着你地跳拉丁舞吗?!
我转过身揪住那个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来的男人的衣领子,内心炽烈情绪一时无法克制:“说!你他妈到底把老子带哪儿来了?!”
我要炸了!!!
棕色眼睛的男人也被我的暴起吓了一跳,可能是因为刚刚我一直在安安静静的放空自己,一时之间反差剧烈。他不敢扒我的手,只能一个劲儿的后仰,脸被勒的通红,挣扎着看向他的大人用眼神求救。
金发的男人清了清嗓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搭落在我施暴的手上,我凶狠一回头,只见他一脸美人愁容的蹙着眉——眉毛也是金色的,像是融化了的金丝,但质地要更柔软,毛绒绒的;眼睛深深凝视着我,瞳仁蓝得化也化不开,浓郁得恍若最深处的海水,他的表情凄婉,好像我是那陈世美他是那秦香莲,我曾经恶狠狠地辜负了他。
我一时有些懵,这个一脸戏精相的鬼佬下一秒便唱咏叹调似的开口,同时还趁我不备一把捉住了我的手:“哦海伦!你为何变得如此粗暴?你以前是那么的温柔可爱,就像一只无害又活泼迷人的小知更鸟!”
我的脸扭曲了。
“现在你针对着我们的朋友,这真让我不知所错!虽然我无比清楚你们之间绝无私情,但是那怀疑的种子还是不可避免的在我心间悄无声息的种下了……我清楚此时此刻我是多么的不可救药、肮脏的、善妒而虚荣的我!魔鬼的我……”
我浑身僵硬,根基不稳,表情无法收拾。正在我神魂俱震的此时,他突然一把将我带向他的怀里,低头,目光深情而脆弱,玫瑰色的嘴唇间中仿佛叼着一只虚幻的玫瑰花,他伸出一根细长苍白的手指比住我的嘴唇:“嘘!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必解释!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挑战我们之间的至死不渝的爱情!包括我!我绝不会允许自己怀疑你!”
我震惊了,瘫软了,失语了,浑身麻痹不足以形容我的感受,天雷滚滚不足以描述我的洞见。
面对这样史无前例、规模空前的文化冲击,我好像吞了一万只涂脂抹粉的苍蝇,苍蝇的复眼上还低垂着忧郁的长睫毛!
我的嘴巴还被这个男人的手指碰了一下,这是生化攻击!!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懂,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
为什么要派戏精来折磨我?!
“放……放开我……”我的气势没了,我被这个人整个儿吓得委顿了,只能虚弱而哆嗦地嗫嚅着。我想要逃离这个男人芳香扑鼻的怀抱,但是眩晕让我头重脚轻,我推了推他的胳膊,但是那胳膊竟然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也可能是我的力气变小了,力量仿佛正从我的身体里流沙似的泄漏出去,甚至有点站不住。
“不要!海伦你竟还想要离开我!我再也不会放手了!哪怕禁锢你,也要永远的将你拴在我的身边!你这只小小的鸟儿竟总是这样的无情!你是如此美丽,又无情得令我心碎!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迫不及待的人逃开我啊,海伦!!!”
鬼佬一声疾呼!
我终于膝盖一软跪向地表。
“求……求……你了……”我欲哭无泪,进行着软弱无力的挣扎,推推搡搡仿佛欲拒还迎。
但我真的感觉他再说去我就要七窍流血了,就像听扈十娘唱面条歌的白展堂,我的眼前仿佛开始洇出点点猩红,我的耳道鼻孔也要涌出热流,我的喉咙口愈发腥甜……
男人搂住我,轻舒长臂,修长的手指灵巧的穿梭在我的发间摩挲着我的发顶,神情似有哀恸似有爱怜,“求我!你从不必求我,海伦!你是我的小心肝,我怎能忍心叫你哀求我!你要一切哪怕星星月亮我都要亲手奉到你面前!”
我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看着这个盛装打扮的男人晕倒在自己怀里,金发的伯爵终于长吁一口气,表情瞬间冷却下去,配合苍白到透明的脸色看起来像座冰雕。他的手忙不迭撒开,像不小心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拿出手绢细致的一根根擦拭自己的手指,扬着眉,表情淡漠又耐心,然后把那帕子两根手指捏着一角丢进了垃圾桶。穿裙装的男人就像破布袋子似的软倒在地毯上还翻着难看的白眼。金发的伯爵小心的绕过他,不让自己的漆皮鞋头沾到那人身上,继而重重倒进自己的沙发里。
“安德,”他有些疲惫的摆摆手,召唤一旁站着的神情有些呆滞的棕色眼睛的侍卫官,“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动作快点。”
“……是。”愣了愣,侍卫官很快反应过来,开始扛人。
金发的伯爵闭着眼,仰着下巴,倦怠又随意的扭了扭脖子四下感觉一番,鼻翼顿时颇为骄矜地皱了起来。他掀起眼皮指着侍卫官扛着的那人道:“动作再快点儿,他的味道要留下来了。”
“好的,大人。”侍卫官低下头,改扛为拖,迅速拽着脚腕把人脱了出去。
地摊上留下了一道粗壮的轨迹,像是一条史前巨蟒刚刚爬过。
“真是难闻的味道……”他闭着眼,支手撑着额角,眉头绞紧,喃喃道。
我再次睁眼的时候整个脑子都有点懵。
睁眼是四柱床的帐顶,晕眩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整个人像是漂浮在海面上。
“这他妈……又是哪儿啊??”我支撑着身子想坐起来,结果脑门后面嗡的一响,像是被重物击打,我便又瞬间躺倒了。
我颓败的摊着手脚,开始怀疑是不是晕倒的时候摔出了脑震荡。
“夫人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