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盐城风云 第四十三章(1 / 2)
自从万京的万佛寺建成以来,帝京的大小官员们几乎在杨太后前脚刚走,后脚便去捧万佛寺的臭脚,可以说是络绎不绝,但没有赶这份潮流的也是有不少人,不过对比前者的人数则可以说是九牛一毛,光禄大夫兼太子太师兼首席内阁任贤安就是其中之一。
不知为何这位首辅并不如同其他王公贵族一般聚集在北市,而是别出一格的单独住在了西市,石门巷里最出名的宅子就莫过于任宅了,任阁老喜好名人字画,连他自己也是大秦出了名的国手,闲情雅致自是不必多说,若不是当今皇帝当初再三挽留,恐怕早就过上了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了。
此刻他正一手摇着摇扇坐在太师椅上,悠然自得的不知在说些什么,院中种着两三株茂盛无比的桂花树,枝叶浓密,枝条粗壮,每一片桂花都散发着傲人的生机,四周尽是桂花那浓郁的香气,让见者心悦,闻者舒畅。
“老师,您为何不去万佛寺讨个喜气?”
面前这位中年人乃是任贤安的门人,如今是大理寺少卿,虽说身份尊崇,却也不见一点傲色,在大秦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入了国子监,当时谁是祭酒,国子监的所有学生便和他有了师徒之名,马暨乃是弘正二十六年入的国子监,当时正值任贤安参任祭酒一职,所以可以说弘正二十六年入的国子监上百学生,都可称之为他的门人。
马暨无疑是其中最亮眼的那一个,而祭酒这个位置可以说是以后入阁的一条必由之路,前途可见一般,而当前的内阁成员除了李国公李成安未曾坐过这个位置,其余人几乎尽数都是从国子监祭酒过来的。
任贤安抬了抬眼皮望着面前这个最得意的门生,不禁悠悠道:“知道老夫为何这么多年依旧圣眷不减吗?”
“学生不知,谨听老师教诲!”
“那是因为不管老夫身处何位,都是身在其位,只谋其政,对于其他事从来不会指手画脚,跟从大流!”
马暨听闻好似有些懵懂,但看样子依旧是不得其要,任贤安微微一笑道:“鱼和熊掌如何兼得?”
马暨听到这才恍然大悟,忙起身朝任贤安施了一礼,任贤安却自顾自道:“自古以来才者有之,德者更是有之,但德才兼备者有几何?”
“没有皇帝喜欢自己的大臣跳出那个圈子,这就是官位,给了你一定的权力,却又限制住了你的权力,若是你随意的便跳出去,就如同脱离了掌控一般,别说是当今皇帝,就是太祖在世也会不喜。”
“当今陛下敢重用我,看上的就是我敢说敢做,这是世人皆知,但不知的却是,我做再多,说再多,也只是在自己的那个圈子里从不逾越,世人常说为官三思,知道那三思吗?”
马暨听后老老实实道:“思危,思退,思变。”
“那你知道这三思是什么意思吗?”
“思危是知道危险的时候避开危险,思退是遇到不可解决的问题,要暂避锋芒,思变则是不论处在何时何地都要想到将要可能发生的变化,以好独善其身。”
却不想任贤安却是摇了摇头道:“若是仅仅如此,哪怕你就算是进了内阁也不会长远。”
“学生洗耳恭听!”
“其实啊,这做官和做人是一个道理,居安思危这是每个百姓都知道的问题,怎么大多数人在朝为官坐得久了,连这些都看不明白?难道说是被权力和金银蒙了心?以为高枕无忧了?”
马暨听闻一脸惭愧,任贤安却是熟视无睹道:“普通百姓家今年收成好了,还会想着明年若是灾年该如何?这才是思危,若是危险已经到来,你有几分本事躲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不争便是思退,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留在该留的地方,做该做的事,切忌不做那对牛弹琴之事便是思退,宇宙万物,穷极一切变化依旧逃不出个利字来,在我看来,思变不如称之为思利,看明白了这一点再如何变也依然可以做到出淤泥而不染。”
马暨听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任贤安见此也不在说什么,只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桂花树上的鸟儿来来往往,好似不知疲倦一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两旬后,盐城督察府分司中,王启看着地上那具已经腐烂到没有人样的尸体道:“找人验过了吗?”
“回禀提督,找人验过了,此人正是那掌柜的说的岑姓之人,他本姓蒋,乃是乐安的一名商贾,平时爱好结交江湖中人,所以在当地绿林还算小有名气,半年前家里人说是去跑一趟长途的买卖,从此便杳无音讯!”
“难道就他一人?”
“听说当时只带了两名武功不错的家丁以及管家。”
王启听闻长叹一声后道:“务必把这三人给我找来,尤其是这个管家!”
随后王启通知所有督察府的人开了一次级别最高的机密会议,连铁手这个被撤了职的都叫了过来,王启看着下首这四五张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阴沉着脸道:“我看这次是注定没有什么好结果了,再愚蠢的人也不会在同一处地方摔倒两次,更何况他们并不愚蠢,反而还精明的多。”
甘希俊沉默了一会后道:“劫我督察府的车队,被抓住了除了抄家砍头以外别无二路,定会极尽所能的做到周密,我看我们用不用换一条思路?”
“有什么好法子速速说来。”
“我们查这个案子最初的原因就是由朝议,决定向三府三城派出户部主事,来监管这六处地方的银钱流水,而盐城户部主事遇害,则证明了其中不少人的利益受到了牵连,从而引来了杀身之祸。”
“这一点当时我们便确定了,但这个利益群体是谁,由于盐城产业众多,几乎方方面面都受到了影响,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划的圈子就有些过大,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张献之必有牵连,做为地方主官理论上也是难辞其咎,但从柴建以及元旭锋二人身上来看,当地的盐帮绝对是受损失最大的一方。”
“我们一直把目光局限于这二人身上,压力过大下这二人自然会小心翼翼,尽量不漏马脚,但若是整个盐帮呢?这么大一个群体,我不相信每个人都能做到
尽善尽美,所以我们应该把全部的目光都放在这一处,我相信定会有所收获。”
王启听闻连忙点头道:“希俊说的在理啊!我真是办了这么多案子都办的有些糊涂了!连这点都没想到。”
甘希俊闻言摇了摇头道:“大人只是一时被仇恨蒙蔽了视线而已,想来就算我不说,过不了多久大人便会想通的。”
“我还一直在想用不用动用我督察府手中的特殊权力,直接把柴建和元旭锋二人锁来,但一直下不了这个决心,毕竟这方圆数百里,大小盐帮有六七万人之多,若是贸然出手,生出什么乱子来可就不是我等能承担的了。”
王启顿了顿后又接着道:“不过若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只要有六七成把握这二人与此案脱不了干系,我就算拼着不要这身官袍,也要把这二人捉回来,否则我无颜面对那死去的三十个弟兄。”
说到这里所有人的面色都有些默然,其中还有不少是这些人亲眼看着从督察府中成长的,如同自己的子侄一般,好一会后王启才道:“一切就按希俊说的办,督察府现在六成的人手由你和铁手来安排。”
“提督大人!”铁手直言道
还不等铁手说完,王启便直接打断道:“莫要废话,在盐城我说了算,有什么问题,待此事过后在做了断!”
而玉粉斋名义上虽说是林二狗当家,但实际上还是由秦瀚说了算,所以此时林二狗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得好言道:“万掌柜,此事事关重大,这玉粉斋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您要不等上一段时日,等我们商量好了再给您答复?”
姓万的听闻皱了皱眉头,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不上道的商户了,现如今哪一个稍微有些资产的商户不是挤破了头的想加入商会,但对方说的又合情合理,毕竟大多名义上的掌柜不过是各个股东合力选出来的,大的事情自然是做不了决断,越大的事情越是如此,于是道:“既然如此,那就按林掌柜所说,不过只有十日的时间,在这之前给我答复便是了。”
说罢后作了一揖就飘然离去了,林二狗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不禁皱成了个川字,其实早在之前秦瀚就告诉过他,咱自己的生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掺和进来,若不是秦瀚如此说过,恐怕今儿定是想都不想就应下来了。
王家是盐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也是盐城商会最高层的四大主家之一,光是在盐城那地段最好的宅子就价值千金,此刻在王宅后院,坐着形形色色的人正在交头接耳,没一会众人便安静了下来,原因无它,王家的当家人王义缓步走了进来。
随后拱了拱手道:“各位当家的,今日齐聚于此,我王家可谓是蓬荜生辉啊!”
“王家主说笑了,我还想开到我家呢,不也没那个本事不是。”众人闻此哈哈大笑。
王义也是笑了两声道:“齐兄弟可真是会开玩笑,好了,闲话少叙,各位当家的还是把存货都一一报上来吧。”
“两千石!”
“一千二百石”
“两千五百石
!”
“一千八百石!”
当每一个人都报出一个数字后,王义身后的一名管家就在一本账册上缭乱的写着什么,当半炷香过后,在场的每个人都是把自己的数额报了出来,一会后王义缓缓道:“一共有多少担?”
“回禀老爷,共有四万六千七百石!”
王义捋了捋长髯轻声道:“这和去年的数额差不了许多么。”
随后又道:“去年余下了多少?”
管家翻了翻册子小声道:“不到三千石。”
“现在官盐什么价格?”
“五十文一石。”
王义随后看向座下众人道:“不知各位对明年的市价有什么看法?”
随后这几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提着棍棒就冲了上来,秦瀚不由得在心中又狠狠鄙视了一番这有道理都没处可讲的世道,下一秒秦瀚一把就把那女童搡到了一旁,侧身一闪就闪过了当头一棒。
心中不禁有些温怒,之前再如何也只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可对方刚才那一棒,若是结结实实打下来,轻则半身不遂,重则恐怕就是植物人了,如此狠毒秦瀚也就不再留手,行云流水的就抽出了自己所带腰刀。
看热闹是大秦百姓的爱好之一,没一会就被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秦瀚虽说拿出了腰刀,但还是无意伤这些人的性命的,只是想出手教训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