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1 / 2）

中秋前大师兄一行人从论道会上回来。四师弟第一次赴会，代师出征在会上大放异彩，颇得几个老前辈垂青。四师弟矜持一些，八师妹则完全按捺不住兴奋。道场在一座名山，离山不远处则是繁华都市，八师妹此行收获比四师兄还丰厚。原来在祁山山下能买到的布料都是农妇自己染的藤黄，壳灰的粗布，城里有轻巧的绸纱，花样则多得多。

说到这儿，四师兄就拿八师妹开涮了。

那天清晨在风亭里写字。八师妹捧着白娟到光亮处，忽然一缕淘气的金风勾着娟脱手飘远了，紧接着听见破风声，只见一群束冠少年郎背着弓从亭下过，其中一个飞步点上假山取下白娟，看了看上面的字。假装在四周找了一圈，然后才朝亭上的八师妹挥了挥：“姑娘，是你的娟儿吗？”一旁的伙伴已经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八师妹毫不胆怯，两手叉腰道：“师兄！”

少年顿时笑出了声：“欸！好师妹！这娟儿是你的吗？”

正好路过并目睹全程的四师兄拍拍那孩子的肩，和气道：“多谢。道友贵姓？”四师兄的模样有二十七八，和气里透出点贵气，好几次别人误会他是祁山派的大弟子。

那群少年讪讪，打着马虎眼溜了，八师妹在亭上还一副懵懵懂懂的骄傲，只觉得这种玩笑跟三师兄四师兄平时的捉弄没什么两样。

四师兄仔细想了想，来论道会的女修又不是没有，这年轻清秀的也不少，怎么会是八师妹了？上亭一瞧原来如此，八师妹在祁山自在惯了，穿的裙子桃粉得俏皮，论道会这种场合女修们黑灰紫一片，八师妹能不扎眼吗？

接着更巧了。大师兄和八师妹在城里闲逛，天落了雨，看见两个人在屋檐下躲雨，焦躁地走来走去。大师兄看他们面熟想是论道会上遇见的道友，跟八师妹说我们借把伞给他们。八师妹于是把伞柄递给他们自己躲到大师兄的伞下，不料那两个人竟认得她，一个少年含笑道：“施姑娘，竟在这里碰见你！”

施义霖好奇地抬头看他。那少年大概以为傅抱灵是施义霖的师弟，说话没那么顾忌：“我们见过好几次面了，你前几天穿桃粉裙子比现在好看。”

施义霖在意后面那句话，兀自低头提着银灰裙摆瞧了瞧，吐了吐舌头：“我也这么觉得！”

他们走的那天，那少年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跑来送他们，趁着人多眼杂还跟施义霖说上几句话。

“他让我以后来祝天宗玩！那边的布行比这里大多了。”

“哦？你怎么回答的？”

“哼，不就是笑我是乡下来的呀。我跟他说你也可以来祁山玩！”

五师兄听罢，哈哈大笑。

别看四师兄在师傅面前规规矩矩，也是个牙尖嘴利的，在饭桌上和三师兄你唱我应洗刷八师妹，五师兄本来要做和事佬没想到火上浇油，七师兄冷不丁再补一刀，八师妹年纪小常被气得嗷嗷叫，大师兄二师兄不在席绝不上桌。但她毕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于是留给四师兄很多把柄，调剂众人清苦的修行。

祁山弟子聚在一室。八师妹向九师弟展示带回来的各色各样布料，打开一盒盒干果糕点请他品尝。四师兄给五师弟带了黄酒，两个人说着说着打开一坛喝了起来，八师妹好奇地在五师兄的杯子里偷舔了一口结果呛出眼泪说难怪大师兄不喝，辣死我了！大师兄问五师弟师傅安好，五师弟说师傅现在睡不大安稳，常常半夜醒了在屋檐下一坐就是天亮。九师弟问大师兄这次下山有没有碰见二师兄或者三师兄？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过中秋？四师兄接口道他们去的地方离师兄有千里之遥，他们大概会写信回来。大师兄说眼下就等六师弟带着七师弟回来了——昨天邹仁传信到，告诉师傅七师弟和他在一起。

一群人闲聊不知不觉过了深夜，灯花流下烛台。大师兄最敏觉，忽然站起身走出屋门。

屋外空地，霜白的月色涂上来者臃肿的身形。八师妹原本走在大师兄后面，忽然叫了声：“六师兄！”和九师弟绕过大师兄跑上前。原来这个人是邹仁，背上的是傅俞礼。八师妹奇道：“七师兄睡着了吗？”九师弟摸到傅俞礼冰冷的手指：“七师兄怎么了？”

大师兄从六师弟背上抱下七师弟，手指摸到七师弟脉象瞬间愣住了。

阴冷的夜风从林间撞过来，撩动衣摆“唰唰”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