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1 / 2）
上清殿散会后, 众仙叹息着走光了, 只剩仙帝一人坐在殿中沉思。
他撑着额头, 闭目揉了揉，忽然睁开双眼问：“殿外是谁？”
娴姒走了进来。不过几日的功夫, 她消瘦的如同换了一个人，眼中再没有奕奕神采，只有无尽的悲伤。
“姒儿……”
娴姒流下泪，噗通跪在殿下：“陛下，求你救救泠儿。”
仙帝匆忙下殿扶起她来：“泠儿怎么了？”
娴姒将灵水镜的事从头告知, 仙帝闻言不无震惊, 见娴姒哭成了泪人，生怕她灵神有损，赶紧安抚：“我这就同你去看看泠儿。”
仙帝随她到琴光殿，看见了西泠，纵然提前听到了前因后果，可看见西泠身上的伤势, 还是震恸不已，两人合力将灵力输送到西泠体内，暂时缓解他的疼痛, 但是谁也没办法取出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碎片来, 阻止它的伤害。
“我去求了娘娘，可娘娘什么话也不说……”娴姒哭地嗓子都哑了, “星廉, 我该怎么办？”
仙帝揽了下娴姒, 亦不知说什么好。
忽然有人匆匆进殿求见仙帝，娴姒见外人在此，匆忙拉开距离，仙帝站起身严声道：“何事？”
那人道：“陛下，不好了，妖王突然现身南天门。”
仙帝脸色一变，沉声道：“备战！”
那人支支吾吾道：“只、只有他一个人，他说要见陛下。”
仙帝眯起眼睛忖度少顷，转头对娴姒道：“你放心，泠儿会好的，我先……”
娴姒打断他：“我和你一起去。”
仙帝一愣：“不，那人太危险，你不要……”
“我一起去。”娴姒理了理仪容，走到他身边。仙帝在她面上看不出意图，只得道：“好吧。”
仙帝赶至南天门前，已有重兵在此列阵，而姜昭游果真只身前来，仙帝弄不清他适合打算，但为显示气度，便抬手先让天兵退下。
“妖王临时造访，有何用意？”
姜昭游比之娴姒的憔悴亦不遑多让，但他立于敌阵中，全然无畏，冷冷道：“我来和你做个交易。”
“哦？你我交战在即，谈交易恐怕不妥吧，你若是想投降，咱们倒可以一谈。”
“我可以下令止戈收兵。”姜昭游道。
“什么？”仙帝明显愣住，这当然是再好不过，否则继续打下去两败俱伤，但姜昭游绝不像是会主动退让的人，他不敢不多加防备，问道：“条件呢？”
姜昭游皱眉看了看周遭横刀相对的天兵天将，道：“我要你撤走这些碍事的家伙。别来烦我。让我一个人，进去走一走。”
“荒唐。”仙帝嗤笑，“大开天门，请你进来？姜昭游，你当我傻？”
“不过是去天河边走走，你怕什么。”姜昭游冷笑一声。
“你什么意思？”仙帝不解皱眉。
娴姒却是整个人为之一震。
姜昭游懒得理会仙帝，而是看向了娴姒，低声道：“不是想让我跳那洗髓池吗，我同意了。”
娴姒颤抖着往前走了一步。
仙帝睁大了眼睛：“洗、洗髓池，你……这……”
“不过呢，”姜昭游又盯住仙帝，“我要你立旨盖章发誓，不准以公谋私，干预我往后在中天界的任何轨迹，咱们仙妖两界的仇孽，从此一笔勾销。”
跳了洗髓池，等于放弃他如今到手的灭世之力，放弃走上人上人、甚至一统六界的机会，甘愿把一切拱手相让，甘愿沦为蝼蚁。仙帝不敢相信这是姜昭游自己的意愿，无论怎么想，对他都不会是一个好买卖，其中一定有诈。
仙帝不敢应下。
姜昭游知他心中所想，嗤笑一声，对娴姒道：“琴光殿下，你也在场，你今日做个证，若我洗去仙骨成了凡人，仙界可不能再来寻我的不痛快吧。”
他气势一凛：“否则，即便我凡胎肉骨，也定要你这仙界天翻地覆。”
这样不成威胁的威胁，也唯有他的威慑力才能达到了。仙帝转头看向娴姒，见她全身震颤，失态至今，他恍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对姜昭游道：“你是，为了泠儿？”
姜昭游眼睫一颤，没有回答。
他回身看了一眼尘寰云雾，大步往天宫深处走去。
众兵立刻上前想阻拦，姜昭游冷笑：“怎么，难道做回好事，也要拦住我吗？”
仙帝沉声道：“都退下。”
天兵们不解其意，只得听令后退。
同时，许多仙官以为有祸事发生，已经闻讯赶来，慢慢聚集在仙帝身边。情况不似他们想象中的焦灼，他们交头接耳，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仙帝竟亲自张开了了结界，为姜昭游划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路来。
众人莫名其妙、百思不解，只跟随着仙帝身后，送姜昭游一步一步朝天河的方向走去。
当他们路过琴光殿时，姜昭游驻足停了一会儿，光看着琴光殿前的匾额与石柱，许久，又继续往前走。
.
西泠从混沌中醒过来。
他依稀记得，仙帝此前来过，替他输送了好些灵力，他舒服多了，意识也得到了片刻的清醒。
外面出奇的安静。这些天他断断续续醒来过，每次外面都是吵闹的交战之声，可是今天实在安静的不像样，连仙侍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听不到。还有从头到尾守在他床边的娴姒也不见踪影。
人呢？都去哪了？怎么像座空殿似的？
有一瞬间西泠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是他的游魂从另一个地方醒过来了。
西泠赤脚下地，迷迷糊糊走出琴光殿。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撞在一道结界上，结界似乎不抗拒他，被他一撞，就开了个小口，把他包容了进去。西泠揉了揉脑袋，继续往前走，终于看到不远处有许多仙家聚集在一起，那些人都安安静静的看着一个方向。
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西泠非常好奇地跟了过去。
寒气侵蚀他的身体，但他一无所觉，茫然四顾，发现这里是在天河边。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朝思暮想的背影，好几次在梦中追逐而无法企及的背影。
结界里突然闯入一道人影，外面的众仙与天兵天将皆哗然。
娴姒亦看见了西泠，扬声叫道：“泠儿！”
但是她过不去，这一面被仙帝张开的结界挡住了。
西泠远远看见了人群中的娴姒，他问：“娘亲，这是怎么回事？”
前面那道背影似有所觉，蓦然回首，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西泠怔了：“昭游……”
姜昭游安静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你在干什么？我是在做梦吗？”
西泠捏了捏自己的脸。
奇怪，姜昭游孤零零站在天河的那一端，另一边伫立着一群人，仿佛围着玻璃橱窗，观看其中举行一场怪异而盛大的仪式。
到底在干什么？
他往前走了几步，想问清楚姜昭游，这一切是不是梦。可若是梦，那道背影，他是永远追不到的吧？甚至一追就会消失不见，于是西泠又停住了脚步。
“泠儿。”姜昭游忽然说话了，如梦中一般唤他的名字。
他道：“泠儿，你再变猫让我看看。”
西泠：“咦？”
这次好像和平时的梦不太一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姜昭游非想看的话……好吧。
西泠摇身一变，变回了原型，一只看起来蠢蠢的黑猫。
姜昭游勾唇一笑，问他：“你是不是我的猫？”
西泠立即站起来给他表演了个恭喜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