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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兰道尔误认为克里安是自己的父亲并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的。

瓦伦蒂娜夫人谈起兰道尔父亲总是语焉不详，而对着克里安则有说不完的赞美的话，即使在两家决裂之后，这位夫人还是在私下里恳求过克里安，有一次她还带上了刚到她腰那么高的兰道尔。

他们出发在一个雪天，对于那一天，兰道尔的记忆已经有些混沌了，但他仍然记得瓦伦蒂娜夫人又一次使用了“往日的情分”这样的字眼。

“为了往日的情分，哪怕是为了兰德，请您不要对我那么冷漠。”

一向装扮高贵优雅的夫人拉着自己的幼子，在落雪的庭院恳求着一个和她没有任何法律关系的男人。兰道尔曾以为自己应该早就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头了。

兰道尔记得自己在雪天里哭泣的母亲落魄像个街头的妓|女，在回到家之后，她用花了妆的眼看着兰道尔，说：“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舅舅，兰德，答应妈妈，忘了这件事吧。”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兰道尔都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直到他一怒之下做出了那件并不光彩还让他上瘾的事情。迪洛的恶作剧成功的那一天兰道尔也在国王的宫廷，他看着克里安打算献给国王的身体，被一些可耻的念头攫住了心脏。

他想要他。

当他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那些被刻意压制的记忆一下子回来了，克里安与自己父亲的龃龉、瓦伦蒂娜夫人对克里安不正常的依恋以及早年克里安对瑞金府的帮助一下子都有了解释。

是的，一定是这样克里安才会拒绝自己。他能因为国王一句话就在议事的宫廷引诱性地脱个精光，他的本质就是那么不堪又放荡。

兰道尔又陷入了另一个不道德的质疑里——如果兰道尔不是自己的父亲，那么他为什么要拒绝自己？

向强者屈服献身是克里安的人生信条，在这一点上他向来说到做到，并且努力向他身边所有人传递他的信仰。克里安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会和不愿意屈服的哈维尔决裂，所以他将自己的妻儿献给国王。

被兰道尔安置回楼上待客室的克里安又回归了沉默，兰道尔努力不去看望他，努力不去想他，即使他出现，也只是通过满足肉体的欲望来抑制他对克里安有些复杂的情感和好奇心。这两个人就像是陷入了某种沉默的较量，克里安是一只倔强又不愿意轻易死掉的老鼠，而兰道尔则是那只小心翼翼掌控着他的猫。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革命开始后一年，新贵族们基本取得了胜利，兰道尔的心情却没有最初的激动。他的心情和快乐相比都差了很多。兰道尔打出了他的底牌，他和克里安说出了外界最新的情况——

“迪洛不愿意加冕，他和莉娜要找一个远离宫廷的地方以夫妻的身份定居。国王在两个月前被处死……我在昨天加冕……我……”

我觉得你没有完全说错，我觉得有很多事情难以改变，我对我所做的一切感到抱歉，我喜欢看您在树林间漫步时的样子……

经历了剧变的年轻人有很多话想要和他的囚徒诉说，当他真正站到了最高的位置上之后，他发现克里安之前的所作所为并不再是一味的邪恶。年轻的勇士在自己向邪恶让步了之后手足无措，他来请教这个唯一能请教的、曾被他视为信任的长辈的人，却只是成功地让对方顺从地匍匐到了自己脚下。

克里安跪在自己身前，克里安嘴里说着赞美讨好的话，这些在几个月之前只出现在兰道尔最疯狂下作的幻想里，如今却实现了。

终于从革命狂热中清醒的、被各种残忍事实教训成熟的兰道尔只有一个选择——他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