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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克里安·希欧多尔并不是什么相信命中注定的人,事实上,虽然他看上去柔美脆弱,但他和最莽撞的莽夫一样相信人定胜天。他像个孩童一样相信自己能够战胜命运,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成功了,直到他被贬进泥潭。
和克里安不一样,生活中兰道尔·瑞金是个要命的浪漫主义者。他一直相信命运,在不久之后,他甚至相信有神灵安排他在这条没什么风景的乡间小道上遇上最美的风景——他一生的挚爱。
浪漫故事与现实生活致命的不同点之一,可能在于主角认识到命定爱情时间的不固定性。美好浪漫故事里的主角总能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像鹰隼捕捉猎物一样捕捉到他们的心上人,现实生活中,你在路遇你心上人的时候可能还会忍不住多骂几句脏话。
至少,作为将军的兰道尔现在并没有生出这种关于命定爱情的想法,他认为自己只是要骂骂咧咧地过来执行一道见不得光的任务。在迪洛·希欧多尔的倾心劝谏下,国王终于相信曾经的财政大臣希欧多尔涉足了一场将要轰天动地的谋反,于是国王派出了他——迪洛·希欧多尔——最信任的将军,力求将这位乱臣贼子缉拿起来。
兰道尔知道克里安不可能参与谋反,他甚至知道如今克里安真正众叛亲离,去缉拿他甚至不需要什么兵卒,只要派一个比这位昔日的财政大臣本人更强壮一些的人就可以了。于是,拿着国王的密旨,兰道尔骑着马堵在了克里安散心的路上。
克里安见到兰道尔的时候,表面上依然是无悲无喜的模样——是兰道尔最不喜欢的模样。你看,事情也不能全怪兰道尔,他怎么能知道自己此生最爱的人将会是田间野道上落魄乡绅一样的中年男人,而不是什么馨香柔软正当年龄的名媛淑女。
这不是兰道尔第一次见到克里安,不过克里安现在的样子的确让兰道尔感到这一次与之初识。去掉了厚厚的妆粉和沉沉的假发,克里安看着十分年轻,兰道尔甚至觉得,如果去掉对方眼角的细纹,这个玩弄朝堂的财政大臣似乎比自己还要新鲜细嫩。
像所有还没有活明白的毛头小子一样,兰道尔并没有察觉出自己现在觉得克里安格外的顺眼,他也不明白这种“顺眼”是因为新生喜爱。你瞧,人总有那么一段自大的时期,把爱意和善良当做软弱,于是拼尽全力地横冲直撞,造成一种“我很吓人”的虚伪假象。
“希欧多尔大人,您一定不意外我的来访了。”兰道尔的语气就是这样的横冲直撞,“我想您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克里安在他过半的人生中见过无数喜欢这样子虚张声势的家伙,没有权力保护的他明白此时摆出什么样的姿态才能激怒对方,于是他开口,说:“你是迪洛的朋友。”
克里安扮演了一个不那么慈祥的、碰到儿子朋友的父辈,向晚的阳光透过密林洒在他脸上,柔和了他嘲讽的姿态,但没有削弱他话语的效果。
兰道尔忍不住摆出了胜利者的炫耀姿态,他对着克里安宣布:“陛下让我邀请您去做客,我想,您似乎要和‘迪洛的朋友’度过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克里安漫不经心地问:“所以,我是这场争斗中注定的失败者吗?”
兰道尔·瑞金曾在之后无数次为他此时的回答感到骄傲——苦涩的骄傲,兰道尔像是对待一位执拗的女郎,有些轻薄地回答:“不,您是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