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2)
七个小时以后。
一架从S市起飞的飞机在夜色里的B市平稳落地,江雨哆嗦着把自己的棉袄裹得更紧了一些,走下了飞机。她自己也不知道脑袋发了什么昏,就因为傅谦阳那句“我还要上舞台的”,她就鬼迷了心窍,提前录好了好几集的配音,跟导演请了假,立马买了一趟红眼航班机票跑来了B市。
有些浑浑噩噩的江雨浑浑噩噩地打了的,浑浑噩噩地坐到了傅谦阳在B市的练习室。可珊姐早在门口等她了,一把上前抓着她的手:“雨子,我没想到让你劝劝他,你竟然直接跑到这里来了,真是麻烦你了!”然后领着她进去。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左右了,江雨因为刚下飞机所以还略精神,但一路走进去看到工作室的熟人大都眼睛满是血丝,困倦模样。走到了一张大木质门前,可珊指了指里面,小声道:“他和汪哥都在,这个臭小子,打完冲击波绑完绷带,吃过止痛药了立马就练,练到现在。”
江雨又想到了之前那一通电话,呼吸又冷了几分。她推了门进去。
练习室里开着音乐,江雨略有些熟悉的旋律,似乎是她给过建议的一首专辑新歌。那个她分别已久的高挑身影正在练习室中央,对着镜子兀自旋转跳跃,毫不受她打扰。汪哥站在一旁冲她点点头,双手插兜,一脸无奈,看起来像是费尽了口舌也劝不动,已经放弃了的样子。
江雨站到汪哥旁边,安静地看傅谦阳跳舞。
以往看他跳舞都是一种享受,唯独这次,是折磨。
小时候看《海的女儿》,小人鱼牺牲了舌头换来正常的人的双腿,和王子共一支舞,却步步如踩在刀尖上,江雨那时看故事,小人鱼每走一步,她的心脏就紧一下。
此时傅谦阳跳舞,她的心情亦如是。他的额头已经满是汗珠,穿着黑色练功服的长挑身影已经熟练流畅,若非之前那一通电话,江雨绝不敢相信这个人刚刚脚踝受过伤。他每一个脚步的转动都牵扯着江雨的神经,步步动,步步痛。傅谦阳的动作越流畅,江雨心就紧得越厉害。
终于,一首漫长的歌结束,傅谦阳有些疲累地原地坐了下来,右手把额前的头发都往后一撩,用手背抹了一把汗。他抬眼,忽地看见了角落里裹成了小粽子似的的江雨,当即定在了原地。
江雨慢慢地走过去,把他的毛巾递给他,也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了下来。
傅谦阳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鱼饼,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江雨拧开水瓶,递给傅谦阳,这才恶狠狠地说:“混蛋羊驼,你说呢?”
傅谦阳脸色立刻不豫,仿佛被老师抓包逃课去网吧的小屁孩。
江雨不急不慢:“你要跳舞我拦不住了,但是,你爹妈托付我说:‘小江,阳阳这个孩子性格比较倔,有什么问题从来不跟我们说,还要麻烦你多多跟我们说说他的情况’。作为你的好邻居呢,我打算现在凌晨两点给令尊打个电话,汇报一下你的脚要废了,十万火急,请令尊赶紧飞到B市来。”
说罢,江雨真的掏出了手机,找到了傅爸爸的电话号码,傅谦阳一看,急了,劈手就要抢过来。江雨早有准备,往侧边一闪,躲开了傅谦阳的动作,右手大拇指已经移到了通话键的上方,准备随时摁下。
傅谦阳忽然像是扯到了脚踝,又闷哼了一声,停止了抢江雨手机的动作,把两腿屈起来,用手轻轻护住自己的脚踝。江雨见着心立马紧了一下,有点担心,松了手机弯腰查看他的脚踝。
傅谦阳猛地抬头,眼睛晶亮,嘴角扬着一个坏笑的幅度,忽地伸手抢过了江雨的手机,杀江雨一个措手不及,把她手机里傅爸爸的联系方式删了。这才得意洋洋地把手机还给了她。
江雨怒得牙齿都快咬碎:“好你个傅谦阳,竟然骗我!”立马起身跑到汪哥身边,找汪哥借了手机,从通讯录里调出傅爸爸傅妈妈的电话通通又存了一遍,然后站在离傅谦阳一米远的地方,举着手机,道:“傅谦阳,你是想跳舞跳的好了不愧对粉丝,可粉丝心里怎么想的你知道吗?你要是绑着绷带忍了一身痛,甚至牺牲了几年未来可能的跳舞时间去单单做好眼下的舞台,他们会心如刀割痛苦懊悔甚至埋怨自己,埋怨自己的期待毁了你的未来!”
江雨越说越气,本来练习室里的空调温度就开得高,她这会儿已经激动得满脸通红甚至微微冒汗:“是,你努力,你用功,你孤注一掷,你无怨无悔,你怎么不看看汪哥,可珊姐,这些你周围的人,爱你的人,他们看你每一步都比你更痛更难受啊?!你熬夜他们陪你熬夜,你练习他们在旁边干着急!你要是练出个好歹来,你对得起自己也对不起他们!”
江雨说着说着语调越来越高,最后几句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千里迢迢跑B市来是为了看你练舞吗?我费尽口舌来劝你是想看你继续折磨自己吗?是啊,我不是工作室的人,也不是你爹妈不是你姐,我他妈算老几来说教你,可是,你他妈又算那根葱?害我今天下午哭了整整一个小时,把我五年的眼泪都要流完了?!”
吼完江雨就没力气了,眼眶一红就跟开了水龙头开关似的,眼泪哗哗直流。
这一吼一哭不打紧,把傅谦阳给吓傻了。他手足无措,趔趄着站起来,小步小步慢慢凑过去,低头看着江雨,小心翼翼地抬手到她眼角,想用手给她擦眼泪。江雨一抬手狠狠地把他的手打开:“别碰我!”还在哭的间隙瞪了他一眼。
傅谦阳又被吓了一跳,只得乖乖地站在一旁,抽出卫生纸递给她让她自己擦。他何曾见过江雨哭过,更不要说这么不要面子地在他面前大哭,而且长这么大了也没有人这么吼过他,傅谦阳只觉得现在心慌得很,江雨那眼泪跟不要钱的雨水似的哗啦啦的掉,他心里也是跟着哗啦啦地疼。他一时又愧疚又慌乱,不知道怎么哄她才好。
傅谦阳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红得跟煮熟的螃蟹似的,便想伸手把她围巾解了,江雨抹着眼泪余光看到他伸手,又是一掌拍过去:“别碰我!”然后自己哭哭啼啼地把围巾解了,又泪眼朦胧地看了看傅谦阳。
傅谦阳眉心蹙着,满脸无措,一双手定在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江雨看他似乎被自己吓住了,便吸了吸鼻子,继续带着哭腔道:“还愣着干什么?收东西!”
傅谦阳愣头愣脑地“哦”了一声,大约是被江雨吓蒙了,竟然真的转身去收东西,然后背着黑色背包站到江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