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传庶女(1 / 2)
修复后的宝石盆景, 绚烂夺目,精致非凡。
在一众惊艳的目光中, 孟云娴对着穆阳候行了一个礼:“侯爷, 既然宝石盆景根本没有损坏, 这位姑娘也算不得是毁了御赐之物吧。”
穆阳候撇撇嘴,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的好。
孟光朝嘴角一撇, 忽然道:“若是本侯没有记错,但凡是御赐之物,皆有文册记载明确的数目和简录,凡稀世珍宝, 或作特殊用处之物皆有标注, 此物能冷石开花,明艳罕见,这简录里应当有说明, 可穆阳候瞧着好像不太清楚这花有此不同,莫非从未认真看过赐下的名录, 草草张罗炫耀来了?”
穆阳候倒抽一口冷气——孟光朝你个老不羞的,坏得很!
赐下的名录自然要详细阅读,确定数目无误方可入库珍藏, 可他的确是高兴过了头,见着这盆景精致非常,便一心想着大办一个宴席请京中的同僚都来长长见识,也好知道他穆阳候是国丈,一旦女儿生下龙子, 那就是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运气再好些……做了太子。
他想都不敢想那是怎样的风光。
得意忘形,大抵如此。
孟光朝果然阴毒老辣,总喜欢挑这种旁人不注意的地方刺针,他那个女儿,说不定也是他授意了来挑衅的!
“荣安候,你切莫诽谤我!御赐之时皆有宫人报明书目,当然是无误才入库。至于圣上赐下的目录,和宝物一样珍贵,定要一并奉于台座之上,日日高香,我岂敢随意翻看,那岂不是大不敬?”
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噗嗤”嘲笑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昇阳县主单手支颌,慢悠悠道:“幸好侯爷得的不是什么御膳糕点,否则发霉发臭了,还要日日高香,吃不得也丢不得,怪可怜的。”
淳王轻咳一声:“昇阳。”
“所以才说你是个只知道吃喝的憨货,你不好好歇着,跑来这里做什么。”又一道女声,比起昇阳县主的要更加脆亮一些,少了些慵态,多了些英武。
“昇平县主。”
低阶之人纷纷行礼,将这位尊贵不比昇阳低的县主一同迎了进来。
又来了……
淳王一看到这两个女儿就头疼。
原本都是乖巧惹人爱的主,可只要在一起,就是鸡飞狗跳无一日安宁。
他的伤拖了这么多年才痊愈,保不准是被这两个女儿闹得。
惹不起惹不起。
昇平县主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二妹真是好情谊,闻你不适,我连宝贝都不赏去后院陪着你,没想拿个甜汤的功夫,你自己跑出来凑热闹,将我丢在那里。”
昇阳弯唇一笑,妩媚生花:“我哪里是来赏宝的,我是来看热闹的呀,所以——”她主动将众人的目光带回到了刚才的矛盾上:“这个小姑娘该怎么处置好呢?”
圆脸小姑娘一抖,磕头求饶:“真的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
昇阳没有流露出多少同情:“即便证明了你没有损毁御赐宝物,偷摸来此却是事实——”她叹了一口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去扶头上的珠花:“但凡是有规矩的人家,都容不得你这样不懂规矩的,你还是求侯爷与侯夫人宽恕吧。”
小姑娘立马向穆阳候磕头认错。
他的父亲咬咬牙,忽然抓住她的领子扬手就要打,孟云娴吓得一抖。
“你、你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今日侯爷不罚你,为父也要好好教训你。”
穆阳候看得心烦。
今日是宴请宾客来家里赏宝小聚,变成现在这样打打闹闹的算怎么回事儿?
“这位大人快快住手!”孟云娴冲了过去,将圆脸小姑娘拉到了自己身后。
吴宛珊现在看到她就眼睛疼:“这里又有你什么事?她坏了我们侯府的规矩,你不要越俎代庖了!”
孟云娴根本不敢看田氏和孟光朝,都走到这一步了,她只能咬牙继续走下去。
“诸位,小女有一言,不得不说。”
吴宛珊:“你闭嘴!”
“珊儿!”穆阳候夫人呵斥一声。这个荣安候府的小庶女不懂事胡乱出头做派张扬自然不合适,但是吴宛珊这样跟着对骂就合适了?
头疼。
孟云娴端起姿态,正色道:“今日,这位姑娘并未犯大不敬之罪,但这位大人一巴掌打下去,可是对今上天大的不敬啊。”
那小官本就战战兢兢,此刻被这样威胁,是打也不得不打也不得。
气氛僵硬之时,还是位分最高的淳王轻笑起来:“荣安候,你家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有意思,本王忽然很好奇,为何打了,就大不敬了?这小姑娘是金枝玉叶,打不得了?”
昇阳忽然扭过头:“父亲糊涂了,错了就是错了,坏了规矩就该有坏了规矩的惩罚,在座各位是今上器重的重臣,是昇阳敬仰的长辈,可别被一个黄毛丫头三言两语的糊弄了。”
黄毛丫头孟云娴心里打鼓——她是抢这个县主家里的口粮了吗?何故处处针对?
万幸的是,这里还有一位昇平县主,只听她道:“今上最是仁德,即便是宫人犯错,也要有理有据方才略施惩罚,二妹何故这样戾气深重呀?难道非要将这小丫头杀头谢罪方能舒坦吗?”
这一句话,简直将昇阳比作了杀人为乐的女魔头。
昇阳不以为意,撇嘴一笑,好歹是没再说什么。
昇平望向穆阳候:“想必穆阳侯爷与在座的各位叔伯们都想听一听吧。”
穆阳候:脑壳疼。
从前孟光朝是撸袖子自己上,可是今日他还一句话都没说过,这小庶女已经让他难以接招了。
偏偏小庶女狡猾的很,什么也不说,先丢一个“大不敬”,用今上来当盾牌,纵然这里有那么多地位高于她的人,也没人敢轻易接茬。
殊不知今日来的同僚里,有多少御史谏官已经从袖子里摸出纸笔蓄势待发了。
她可是孟光朝的女儿啊,谁知道挖了什么坑在前头等你!
孟云茵走到圆脸小姑娘面前,当着她爹爹的面递给她一块香喷喷的帕子:“别哭啦,快擦一擦。”
孟云娴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就有了底气,也有勇气望向嫡母田氏。
田氏正看着阿茵,或许是她让阿茵去递帕子的。
嫡母对孩子,从来都宽容。
田氏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目光一转就朝她看过来,孟云娴吓得立刻收回目光。
不可不可,此刻若是见了嫡母的眼睛,怕是底气都要泄干净。
她深吸一口气,定定道来:“小女才疏学浅,近日为考流辉苑,着实埋头苦读了一阵子,所以对两句话也记得格外清楚: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
“贤德圣君,因贤德而与民同乐,因与民同乐而显贤德。今上乃贤德仁君,感召天恩,得四海升平子孙延绵;美人得孕龙嗣,看似侯府之喜,实为大禹之喜,仁君之喜。”
“宫规严明,纵然今上有心同乐,总不能谁都招进宫中,故今上赐珍宝,侯爷邀众览,正是替今上应了这‘同乐’之说,护了今上的贤名。”
“既然如此,连犯错的宫人都仁慈对待的贤明仁君,又怎会责怪一个一心想瞻仰珍宝‘同乐’一番的小姑娘呢?更何况,这位姑娘也说,碍于侯府规矩,她身份低微,只能远远地瞧一眼,还瞧不清楚,这又怎能算是‘同乐’了呢?这位大人因令爱乱了侯府规矩,动手便要教训,恐怕会逆了今上的恩泽,岂不是大不敬?”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小女窃以为,穆阳候爷一定不会认为管教侯府下人的规矩,比顺应今上‘与民偕乐’的初衷更重要吧。”
刚才伸手打女儿的官员,手微微颤抖,慢慢的缩进了袖子里。
孟光朝整个人都愣住了,下意识的去看媳妇:这是你教的?
结果媳妇看也不看他,他只好默默的一个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