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你还要不要脸!”岑越大声说道:“是不是故意哄我的酒肉吃?还说什么鸡兔定肥里流油,你就是想我挑肥鸡肥兔捉与你吃!”
“哎呀,终于想明白了?”岑越气得只翻白眼。
“不过,”陆生明抚摸岑越脸颊:“心肠纯良,不像楚怜以泥块臭水化酒食骗人。”
岑越猛得红了脸。
“最后,卖你个好。”陆生明又重重捏他一把:“出门在外,可别像院外那未成形的槐树,一现身便黑云压顶,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妖似的。”
岑越脸颊红得欲滴,这回是羞惭的红,他好歹是修成人形多年的大妖,被拿来与修不成人的槐树精作比,着实丢人,便梗着脖子辩解:“我装作鬼,鬼自然要在黑夜里出没。”
陆生明笑道:“鬼乘月出,云随妖走。人家鬼喜欢有月亮的黑天。”
岑越羞惭得想钻到地缝中。他一缩身,差点从椅子上滑落,他忙抓紧陆生明袖角,活动手足:竟能动了!
“好好修行,假他妖手收拾人,算什么妖怪。”陆生明长篇大论嘲笑完,不忘加个续。
岑越装作没听懂他的话。陆生明指的是第一夜他教陆生明去槐树下寻酒。岑越那时存了借槐树精恐吓陆生眀心思,在陆生明走到树跟前这几息的功夫,提前埋了酒。
时间太仓促,岑越来不及寻酒,只好埋了他的女儿红。
“你为收楚怜而来?”岑越复又问他。
陆生明点头:“我以为来的是个大美人,谁道一睁眼,一只又萧条又落魄的公狐狸。”
“你!你个大骗子!”岑越气得大叫,一辈子的气都要在今晚生完了。
“哪有骗你?”陆生明摊手道:“我可从未说过,我是书生。”
岑越怔楞,仔细想想,眼前这人当真从未说他从哪来,到哪去。
“哪像你这小骗子,满口谎话来骗人。”陆生明笑。
岑越只恨不得扑上去咬他,然自身处境危在旦夕,他忍下怒气,露出可怜相,求道:“陆道长,陆大道长,既收了楚怜,便放我走吧。我修为微弱,从未害人!”
陆生明“嗯?”一声,当即奄奄一息伏在桌上:“也不知昨夜出了何事,今早醒来,我肾气亏损,精力大失,甚是虚弱。”
岑越脸色青白,骤然想到,他昨夜毫不留情吸了此人精气。
“陆陆陆陆陆道长,我我我我我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我我我我这一次吧。”
岑越只欲抱头痛哭,却又欲哭无泪,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一时邪念,怎就沦落至此?
“西山狐岑越,于此宅吸人元阳,罪孽深重。”陆生明缓缓道。岑越面无人色,冷汗如雨落,居然夺了他元阳?他们道士似乎极看重元阳——岑越啪嗒落下豆大泪珠来。
“便罚你,卖身与我做抵吧。”
岑越瞪大双眼。
“不愿意?”陆生明定定望他:“送我喝了你的女儿红,便是把你自己送给我。按规矩,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岑越红脸,气急败坏道:“我是公狐狸!不算数!”
“怎不算数。”陆生明见他娇羞红脸,笑道:“我说算数便算数。”
“总之,我不跟你走!”岑越倔强道。
“为何?”陆生明问:“我有酒有肉,绝不欺负你。”
“放屁!”岑越炸起满身毛。
陆生明刚想逗弄他,便见背篓中飞窜出一道黑光,直直射向岑越,他头痛,双指一夹,夹住了什么东西。
岑越吓出一身冷汗,定睛一看,竟是那香炉顶上会动的金铜小兽,此时正在陆生明指间挣扎不休,张嘴骂:“他都涨了一甲子功力!陆生明你这负心汉竟还要带他,你对得起我不起!”
岑越也跟着骂:“陆生明你这大骗子!还说不曾骗我!它是活的!你骗我说是机括!”
陆生明食指一划,那金铜小兽立时封了嘴,打滚撒泼也说不出话来,被陆生明随手抛进了背篓。
“我错了我错了。我怕他吓到你,今后再也不骗你。”陆生明苦笑,凑近他,安抚地亲他脸颊。
岑越倏的安静,脸颊通红,眼睛晶亮,许久才小声道:“要让我跟你走也并非不可。”
“怎么?”陆生明双眸微亮,笑着问他。
“它是何物?是你什么人?”岑越介意那句负心汉。
“它叫颉虞。”陆生明仿佛看透了他内心,狭促笑道:“我从捡来的蛋里孵出它,也不知是饕餮还是混沌。”
陆生明略一停顿,见岑越目不转睛看他,笑道:“若是你愿意,便叫你声母亲。”
“呸!我才不愿意!”岑越哼一声,又问:“你是谁?从哪里来,去哪?干什么?”
“哎呀,这是要查我祖籍家底,有没有妻室?”陆生明捏他脸:“元阳都给你了,只你一个。”
“老实说!”
“在下陆生明,自西方昆仑来,到长安去。”
“做什么?”
“除妖。”
两人皆不再言语,只安静对视。
“还有什么?”陆生明不由问他。
“我要喝坛女儿红。”岑越侧过头,不瞧他。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条件?”
“我没喝过正经女儿红,便想尝尝女儿红,有何不可?”
“好好好。喝一千坛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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