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2）

直到天光亮起，夜色退去，尉迟莹才渐渐平复下来。她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岑越担心，轻轻叫她，她动了动手指，岑越便安静了。

尉迟莹就那样闭着眼躺着，胸廓的起伏弱到消失。岑越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过去。他没有出声打扰。睡觉也好，昏迷也罢，她是人，需要完全放松神经和身体的休息。

天大亮。外面开始有人走动。尉迟莹睁开眼，悄然无声地坐了起来。她的表情没有一丝痛苦的痕迹，眼神冷峻而有力，穿衣梳洗的动作也不见滞涩，昨夜被妖毒折磨到神智昏沉的尉迟莹，像是不曾存在过。

“背好了？”尉迟莹若无其事，抬起脚绑着护腿：“一夜未睡？”开玩笑地感慨：“我不行，不睡觉精力就跟不上。”

她刚梳洗完毕，有侍从敲门来送早餐。岑越默默地幻化成哑巴小童，尉迟莹叫人进来。来人把食盒送到，就离开去忙别的。尉迟莹自己动手，把食盒里的饭菜一碟碟取出来。她吃得清淡，一罐粥，一笼糖包，一碟咸蛋，一叠腌菜。正好是两人份的饭食。

尉迟莹朝岑越做个手势，示意他也坐下吃。岑越没有动。

“有什么话想说？”尉迟莹淡淡地问他，捡了一个糖包，咬了一口。

“你应该好好休息。”岑越严肃道：“再这样下去，你随时都可能化狼。”

尉迟莹失笑，她反问岑越：“我现在的情况，一天和三天有什么区别？”她的语气和神情冷静得让人生畏。她不是在走投无路理性消失的情况下燃烧着生命，而是经过理智思考后，决意做出了现在的选择。

岑越觉得这个女人的内在变得十分可怕。不管什么生物，死亡逼近时会产生恐惧是本能。本能是刻在生物灵魂上的天性。兔子怕狼，老鼠怕蛇。这样的天性建立在对死亡的恐惧上。恐惧会带来死亡的东西或者恐惧死亡本身，是一种保护自身正常存在的合理性机能。这种情绪更是一种理性尚未崩溃的证明。如果对死亡不再恐惧，这个生命从某种程度上已经开始崩坏也说不定。你看，明明差不多崩坏了的个体，却能以某种意志维系残裂的内心，为达成目的将自己的生命作为燃料燃烧着驱动身体。这样不惜摧毁着自身的精神和肉体也要做到某些事情的人，超脱出正常的人类范围，只有可怕可以形容。

岑越没有再多嘴说劝她的话，他改变不了什么，只能悲哀地旁观她走向死亡。不管是人是妖，对某种注定的结局，无力将命运的轨道偏离丝毫。

尉迟莹反倒来安慰他：“和匈奴打仗那些年，埋骨在雁荡山以西，连尸体都收殓不了的将士我数都数不清。他们能死在这儿，我自然也能。我的命和其他人的命，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人和人的性命，当然是一样的。岑越想，卑贱如奴仆，高贵如皇帝，两者的命一样重要，都该好好地去珍惜。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人生固当有一死，死在这儿，不比死在长安有价值得多？”尉迟莹最后说的话意味深长。

她没让岑越有空闲继续考虑这些念头。尉迟莹忙得很，岑越必须在她化狼之前，幻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她。

岑越学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