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夏青冥觉得自己很狼狈,穿着湿透了的校服,吹着冷风,顶着一张刚刚死了爹妈的脸。但却发现聂筠比他更狼狈,夏季校服的扣子崩开了好几颗,白净的脸上顶着三块淤血,秋季校服外套的拉锁也坏掉了,拉不上,被狂风吹着向后飞起,柔软乌黑的头发也被吹得乱七八糟的。
他没见过这样不体面的聂筠。
他应该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仪表堂堂的聂家少爷。
“聂筠,”夏青冥赶在聂筠说话之前开口:“我不太擅长表达,我现在脑子里特别乱,所以不想见你,也不想和你交流,今天你来,我就当你来确认一下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会等我妹妹。我要说的说完了,请不要说话,转身离开,好吗?”
聂筠死死地咬着下嘴唇,他太习惯这个动作了,总是能有效地舒缓他的紧张。他深呼吸几次,缓缓弯下腰,鞠了个标准的90°躬。
“我收到了,你走吧。”夏青冥转过身,看向下面翻涌的江面。
聂筠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
“给我点时间,聂筠,你走吧。”
聂筠面无表情地桥面,狂风在他耳边呼呼作响。
“你走啊!你走啊!”夏青冥突然失控般地大声吼叫,他抬腿猛踹了一下围栏,冲着桐木江,冲着狂风大吼。
“对不起!”聂筠还是那样,在风里,腿站得笔直。
“你走啊!道歉有什么用吗!除了医生谁也救不了我妹妹!谁也救不了!”夏青冥冲过来,强硬地抓起他的肩膀,把他往桥下推。
“你走啊!”
“对不起。”聂筠死死地抓着围栏 ,任由他推。
“我会,负全部责任!”
“这不是你的错,我不怨你!我就是没办法面对你!你还听不懂吗!你走!你走!算我求你了,聂筠啊!”夏青冥推他,
“学业,医疗,生活的费用,我会全部承担。”聂筠似乎在自言自语。
“用不着!我用不着!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等着吗聂筠,只要那边急救室传来死讯,我就跳下去,我用不着你承担!滚!”
“不要死,如果,死讯,以后我......”聂筠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你他妈懂个屁!我的家人都死了!都死了!啊,对,对啊。你当然不可能懂,毕竟你是从试管合成的!”
聂筠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到了他脸上,他不知道是雨,还是什么,身上最后的一缕力气也被抽走了,他终于是松开了攥着围栏的手,白嫩的手心蹭出一片血红,他已经忘记今天受了多少伤,被骂了多少句滚,他只觉得冷,从体腔往外渗着的冷。
“不是,聂筠,对不起,你就当我放屁,对不起......”夏青冥慌乱的揪着自己的头发,背对着聂筠蹲下:“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但是我现在很烦!我很烦!你别怪我说话不过脑子......”
他隐约能感受到夏青冥在和他说着什么,但是江畔狂风呼啸得厉害,他听不见。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如果可以避开巨大的狂喜,自然也不会又太大的悲伤降临。
是谁说的来着,不记得了,好像是书架上堆着的,聂老爷子逼他看的。
不久前,他还以为他的生活终于可以亮堂些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个全心全意的恋人,还有,南阳。
转眼间,灰飞烟灭。
这个季节,好冷,冷得刺骨。冰冷的水流灌进鼻腔,压迫着内脏,他感觉身体在高速移动,头好像还是不是撞上了什么东西,但是他毫无感觉,太冷了,冷到感觉器官都封闭。
可那隐隐传来的,波动的,一声声呼叫,是什么呢?
不知道,无所谓了吧。
南阳抓住了一个生锈的锚,用力钻出江面,一边打着冷战,一边抹了把脸,好让自己能看清东西,聂筠挂在他身上,头埋在他颈窝里,两条胳膊耷拉在旁边,一动不动。
“搭把手......”南阳颤抖着说,他的嘴唇已经被冻成乌紫色。
夏青冥也没比他好到哪去,他用力一拉绳把两个人一块拽上来。
“叫救护车。”南阳把聂筠放下来,头也不抬地对夏青冥说。
“手机废了。”
“去市一院叫人。”南阳一手放在聂筠前额,捏住他的鼻子,一手扶着下巴,让他后仰,然后深吸一口气,嘴对嘴吹了进去。
月光下,聂筠的皮肤泛着冷感的白,他双眼紧闭着,黑密的睫毛搭在那里,胸口有了微微的起伏。南阳伸手蹭了蹭他颧骨上被他揍上去的伤,喃喃道:“你好看。”
聂筠被接到了市一院抢救,南东然也跟着过来了,没等聂筠被送进去就开始给他忙活转院的事情,聂筠从小到大能不去医院就不去,非要去一定是南东然坐镇的私人医院。
南阳看着聂筠被推进去,伸手将旁边的夏青冥拽了一个趔趄,一把将人拽到了旁边的巷子里。
南阳把他按在墙壁上,脸色阴沉的吓人:“夏青冥,你他妈是人吗!他告诉你那些事是让你用来伤他的吗!”
“我,我很乱......我本来不想见他......”夏青冥不住地摇头
“他全都告诉你了!他全都告诉你了!这些事一旦泄露一点都他妈够他被活埋八百遍了!”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