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 / 2)
孟时昶大概是最理解凌言的。
凌言因为不爱他,所以没有在他面前做过太多的伪装,所以五年前,孟时昶就知道这个年轻的国会后座议员的勃勃野心和权欲。这个社会对政客的检视和对普通群众是不一样的,许多风流韵事、花边新闻在一个政客身上永远是别人攻击你的痛脚,一旦运作不当,就很有可能是致命的。
所以他虽然不甘、虽然渴望,但是还是依从他的心愿做了他见不得光的情人。再后来五年过去,他们联系断了,再没有联系过。
他一直默默关注他,知道他那一次惊天动地的世纪告白,知道他要结婚了,对方是英俊高大、家财万贯的美投太子。他没有妄念的,关注凌言的新闻说来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真的没有过多期盼什么——不是他妄自菲薄,可是他就是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比不了,当年他连一个年近五旬的国会主席都比不了,如何能比现在祁思明这种英俊多金的青年才俊。
这世俗的钱权逻辑如此清晰明了,江山代有人才出,他当年放弃了,就是彻底地放弃了出人头地。
*
不是不恨,不是不怪,不是不怨,但是接到凌言的电话,他还是情不自禁,还是油然而起一种酸楚的幸福。
他说,“阿言,能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南乐街中,凌言慌不择路一样抬起头,眼底有显而易见的湿润,他求饶一样地看向祁思明,只张开口型地问他:你能出去吗?
祁思明感觉有把钝刀在锯他的脏腑,疼得他都麻木了,他点了点头,说我去上楼换衣服。
*
祁思明心里也乱糟糟的。
他无所事事一样上楼换了衣服,然后出去正好看到何小姐在和助手列名单,他问何小姐这是在干嘛,她眼里流露出一点畏怯,但到底还是没有遮拦,说季安需要凌言这些年的情人名单,先手准备以备万全。
祁思明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摆什么表情,扫了一下电子表格,感觉眼晕,冷淡地哦了一声就走开了。
然后他又下地下室,只见好几个检修人员正在围着一圈讨论着,看到祁思明过来立刻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祁思明牵动嘴角,点了下头,这才看见他们已经把小妖雪白的蚕茧外壳拆开了,线路零件摆了一桌子。
“它年纪有些大了,还能修好吗?”
技术人员看起来很兴奋,兴高采烈地说能,还说是小妖就是一些元件老化了,需要更换,还有就是CPU过载,没有其他大问题。
听到内存过溢,祁思明也没过脑子,有些短路地问,“电子管家不都是一个月开外信息自动删除吗,怎么会过载?”
“这个电子管家设计很周密精妙呢,二十多年前的作品,比现在市面上还要好,刚听先生说着是文博士亲手设计的,我们刚才看了一下,它从使用的第一天就开始对主人的肖像进行分析记录,内容很全的!”
祁思明左耳朵听右耳朵出,也没听出四五六,看他说完,顺口道,“那辛苦你们,你们多费心。”
然后他转身,思绪又转到孟时昶这件事上,那一瞬间他忽然管委会今天这一招反击真的狠。
*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孟时昶这件事看起来好像是只是一个并不难处理的公关危机,对凌言的工作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它实际上伤害的,是他和凌言的感情。
祁思明上楼,看着客厅里巨大的显示屏上,孟时昶与凌言通话完,现在出了门正在做媒体报道,就像他猜想的一样,那是个身材颀长、文质彬彬的男人,眉目深邃,两腮上蓄着漂亮有形的胡须,说话斯文又有条理,他微笑着否认了自己拍过那张照片,也否认自己和凌言的私情。
被记者追问到他的感情状况的时候,他淡然地笑了一下,只说自己是不婚主义者。
*
凌言上楼换衣服去了,外面记者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他出门。
上楼前季安特意嘱咐他换一套朴实低调的西装,他沉默地点了下头。
季安和祁思明并肩注视着屏幕,看着孟时昶应对着各方记者们源源不断的问题,忽然道,“管委会抓民众的兴奋点抓得太准了。”
白水港危机这种事情民众就是再关注也都有限,但是名人的闺帷乐事儿民众和记者永远有津津乐道的热情。
祁思明点头,“是啊,与理性的永恒冲突里,狂欢和盲目从不失手。”
季安笑了一下,对他道,“您能理解我很感激,其实有时候我们也没办法,公众人物和普通人用的从来不是一套贞操观,我今日一个懈怠,昨天有多少人拥护凌议员,今天就会多少人侮辱他。”
“我懂。”祁思明表示理解,他想了片刻又道,“但是这么两方矢口否认的处理,真的有效吗?”
季安苦笑。
他的媒体工作人员在简报室集中开会,过来询问这样的最终声明可不可以,季安接过,却听祁思明在旁边道,“两边的说法如果特别一致,会给人串通好了的感觉,我有一个想法,你不如听听?”
*
祁思明发誓,他提议的时候没有任何坏心,出口的时候想的也全是如何把凌言从这堆污糟事中摘出去。
待他说完,季安眼中一亮,立刻点头同意,然后让手下按照祁思明的说法定最终声明然后发出去,还说了一句跟议员说一声,让他等会儿新闻发布会的时候有所准备。
有些事情,真的一转手他人,就容易阴差阳错。
那个小职员是季安带来的,严格来说算是博奇的幕僚一员,习惯对季安负责,而不是对凌言负责。然后事情就是那么巧,他发完声明,正想要和凌言说明情况的时候,凌言和祁思明已经携手出了门。
南乐街的优美住宅前搭出了简易的台式桌面和播音话筒,凌言和祁思明携着手,面对十数家被南乐街特意放行的媒体平台,微笑致意。
凌言率先开场,说辛苦各位媒体的朋友的对自己感情状况关注,说自己和祁思明感情很好,然后按照计划好的,为了更有可信度,祁思明接过话筒帮他解释照片事件,只是一切都没有按照他想的发展,祁思明握住话筒,再开口的却是:“照片的确是孟时昶拍的。”
凌言一顿。
那一刻他感觉面前的闪光灯此起彼伏,乍然间比刚刚亮了不少。他收敛住情绪,挽着祁思明的手臂,强迫自己不露一丝蹊跷。
*
祁思明继续道,“照片的确是孟时昶拍的,但是私情什么的就无稽之谈了,孟先生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也在场,拍摄地点就是我们身后的这所房子……”
凌言几乎要不能反应了,他不能理解祁思明为什么要忽然改口。他第一反应的是,祁思明这样说,孟时昶要怎么办?他刚刚表过态,祁思明这不就是在全国观众面前直接再说孟时昶在撒谎吗?
他此生已负他良多,他回应不了他感情,现在连安宁也给不了他了吗?
记者果然就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话筒递得积极而踊跃,不断追问祁思明知不知道孟时昶刚刚的回应,问他既然一切清清白白,那孟时昶为什么要否认。
祁思明潇洒一笑,手扶着凌言的腰,道,“这我不清楚,但是可能是没见过这么大的舆论波涛吧,媒体记者太热情了,他害怕了,就改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