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朝中对诸朝臣手中所掌控的职权向来十分敏感，皇帝此举无疑让君羽焱成为众矢之的。

帝铭暄自然也明白这样下去给焱丞相带来的风险，况且他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君羽焱在朝中树立声威。继续这样下去势必引得朝中不满，虽说焱丞相为水族贡献无数，深得百姓爱戴，但毕竟不是这龙宫正主，总不好一直借他名义坐拥权势。

说到底也是他的试探，此人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并没有因自己被赋予权力之后就迅速膨胀变质，依旧恪尽职守，竭尽所能。

他总觉得差了什么……

他到底想试探他什么呢？

仅仅就是想弄清楚他会单纯只为了自己这个人做事吗？

那如果抛去目的交易和服从，做出这等付出的举动还能是出于什么呢？

不、这不可能的。

他突然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低下头来伸手捂住嘴，随后又迅速将手指收起，不敢继续再往下想。

虽然帝铭暄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卖力地完成自己所布置的每项任务，但总归可以确定君羽焱对他绝无二心。

看着小丞相为自己忙里忙外四处奔波了这么久，皇帝心里总该是有些心疼的，自然也不好继续下去把累活重活都交给他一个人干，于是就将部分职权划分给了其他朝臣，也使得君羽焱突然清闲下来，得空去朝中同皇帝闲谈。

帝铭暄先前最挂念的一直是百年前抵御兽潮时那一战给君羽焱留下的眼伤，他继位不久后就曾同君羽焱商谈过此事，但被对方委婉回绝。

他虽不知道君羽焱为何拒绝他的这一请求，但每想到自己有愧于他，也不好借身位逼迫对方前去治疗，于是这事便不了了之。

他一手将君羽焱推至声名显赫的地位，君羽焱自然也成了京城众人茶余饭后频繁谈论的对象。他微服出访时，偶然听人提及焱丞相外貌，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先前在军营中忙于战争，他还未能分出许多心神来思考此事，可真正当他清闲下来时，再将君羽焱召到自己面前，目光总不受控制地就被他那双迥异的双眸所吸引。

帝铭暄虽然喜欢偷懒，但真要做起事情来总是格外认真，但终归百密难防一疏。

他自北海返回宫中时，朝中盯得他甚紧，他假借徜徉花丛寻求佳偶来迷惑监视者，夜晚外出同他以往结识的人脉接头，请朋友找了工匠制了假眼，由于对朋友还算放心，一时只吩咐了下人将做好的假眼珠送到了君羽焱手中，甚至未曾来得及过目。

一时疏忽，再见时却猛然瞧见小将军眼睛一黑一红，那灰黑色并无神采的假眼睛在他眼中变得格外刺目。

他一时惊愕难以自制，被君羽焱撞个正着，为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随即将目光躲闪过去。

从那时起这只由他送去的黑色眼珠便成了他的心结，归根结底，他一再将权位交给君羽焱的原因，也是因此而起。

他不喜赊欠人情，但这一只眼的价值在他看来却远非任何权势所能比拟，至少在他看来自己不会愿拿一只眼睛去交换什么所谓的权势。

多么可笑的礼物啊，他找人给他做了假眼睛送过去本来就是想混淆视听，让别人觉得他没有瞎的，待他抽出空闲时也好再带他前去求医。

这下全天下人都知道他的焱相是个丢了右眼的瞎子了。

什么叫做欲盖弥彰啊？

他越企图想用什么遮掩他的罪行，却反而失手打翻了砚台将自己越描越黑。

全天下人都知道焱相当初在北海为护主挡箭失了右眼，这才能被皇帝毫无顾忌地信任。

他原本只是想借这假眼珠减轻自己的罪恶感的，想让自己心里多少过得去些。

如今焱相得空多了，经常与他在朝中见面，他见到这彰显他罪行的黑眼珠的次数也便跟着多了。

多至……

已然成为他胸中不可磨灭的心魔。

他越想越觉得君羽焱实在待他太好，简直可算他生平所遇上的对他别无所求却甘愿为他做事的第一人。

而他自己做了什么？

难道要他去提那几顿微不足道的饭菜，还是那些在他看来没多少意义的赏赐？

到底是他懒得处理政务将诸事推给他去做，还是实在心中有愧想要借官位弥补过失？

自己究竟是一副怎样丑恶的嘴脸啊。

他到底想干什么，先是害他丢了一只眼睛还不够吗？非要亲手将他推至这权力的深渊？自己逍遥在外混得好像无关人等闲杂人士，将身上责任推卸个干净，任由他一人在外独自承受所有奸佞的怒火。

我为什么还要怀疑他呢？

我究竟有何脸面可以怀疑他呢？

他一定是因为记恨才会拒绝我的吧……

年轻的君主站在皇宫露台上静静地望着相府的方向，脸上是人前少见的茫然和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