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仲夏的傍晚依旧炎热，太阳还在地平线上赖着不走，几方游离的晚霞已被烫的发红，城市内的街灯悄然点亮昏黄的光，余晖与灯光水乳交融般地顺着敞开的窗，乘着晚风一并流泻进了屋内，片刻后，又与室内的光影浑然一体。房内的人却无暇欣赏，只是不停手地打扫，除了大件的家具和一个风扇，这间屋子几乎被搬空了，似是要把这间屋子倒出来，让另一个人入住。

大体上似乎都安排妥当，那人借着腿长的优势，直接倚坐在了办公桌上，面对着的是实木书柜，心下也想要不要整理一下。

目光落到书柜里的某个角落，那里立着一本鲜有留意过的脊上一个字也没有。

他取了出来，才发现那不是一本书，确切的说，是一本相册。

翻开的第一张照片，是一群高中生的毕业合影。

“原来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呀……”他一面感慨，一面翻阅。

【一】

高中的第一个寒假刚刚结束，室外的温度正处于欲暖还寒，教室里的暖气半死不活地散发着聊胜于无的热量，呼吸间都隐约可见白气，好在室内人多热闹，各科的课代表正忙着催收着假期作业。英语课代表在收到最后一排的时，把厚厚的一摞本子搭在了桌角，对找作业本的那名同学说：“齐恒，一会儿下课铃响，就去趟老林的办公室。”

“啥？”慵懒的神态骤然消散，像是突遇一盆天降冷水，他瞬间抬头问到：“林嫂找我啥事啊？”

课代表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齐恒又把下巴垫在厚厚的作业本上，一个哈欠后，倦怠感像宿醉后的困意，又卷土重来，毕竟这是放假一个多月来，他第一次早起。

他们口中的“老林”和“林嫂”都是指班主任，三十岁不上不下的年纪，头发剃的极短——其实是为了掩饰头顶的寸草不生，身材略有发福，若是项上再搭个金链子，就俨然一副社会大哥相。可他的性格却与形象大相径庭，脾气极好，体贴细心，又有点婆婆妈妈，虽然知道自己被学生叫林嫂，但若不当面称呼，他也不甚在意。

铃声一响，齐恒大开大合地伸了个懒腰，双臂大大高举，接着像划蛙泳一样又垂落在裤线，由于他没有同桌又是最后一排，这个动作更显得肆无忌惮。课间休息过了一半，他从不紧不慢地去了老林的办公室，不像个勤恳的课代表，倒像个村委会老干部要去开例会，走到门口时，才把散漫揣进兜里，没有立刻进门，而是习惯性地透过门上的小小窗子观察一番。

屋内，老林正和一位穿职业套装的女性谈话，那女子背影倒是苗条优雅，像一只做工精妙的插花瓷瓶，短袖衬衫和包臀的短裙把她衬得得体大方，她和老林往那里一站，仿佛是社会女精英和一个地头蛇在讨价还价。正当齐恒犹豫要不要进时，他对上了老林的目光。

推门而入，就听到一句“那我家孩子就拜托林老师了，这孩子太内向了，我挺担心的。”

齐恒老实地站在老林旁边，眼睛和思绪却没一个肯安生，静默地对这两人进行全身扫描。

那女子身材高挑，眉眼端正，打扮干练，头发三七而分，一丝不苟地梳拢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修身的职业套装像是订做般十分贴合，浑身无多装饰，只余一只看上去颇为名贵的银色手表点缀手腕，若说她真有个读高中的孩子，那她保养的可说十分得当，看上去只有三十余岁。当然少年人看女人的年纪总是雾里看花，只猜的出个大概。

“这您说的什么话，孩子学习都这么好了，性格内向不要紧，前两天学校还开会说要重视心理教育呢，你放心吧。”老林热络的回应道，毕竟哪个老师都是喜欢能出成绩的孩子。

女子礼貌的笑笑，便道别离去了。

门被带了上去，老林便转头向齐恒说：“这学期学校要求增加心理健康课，由我负责讲课，你本来就是我的语文课代表，也顺便这门课的事也挂你头上吧。”

“行，我知道了。”齐恒应承了下来，反正这种一听就不太“正经”的课，连教课的老师都是用班主任在充数，课代表也就是个名头，基本没有活儿。

“选你当课代表也是老师觉得你为人细心，而且和同学处的都不错。”

齐恒点点头没吭声，毕竟都挂着心理健康的名头，不可能抓个内向的壮丁。

“还有个事儿，你同桌的位置一直空着，刚才你也听到了，有个转校生要过来，那孩子个头也挺高的，给你们安排坐一起，”老林抓起桌子上的大茶缸子，痛饮一口来犒劳唇舌的辛苦，“今天正好老吴那班有个孩子不念了，我把他的那份书加到咱班了，发书的时候，给你的新同桌留一份。”

“放心吧，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