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刘继强的语气不似吕校长那般温和，他的眉毛简直拧到了一起，一张脸皱巴巴的，怒气冲冲。场上的形势本来就有些剑拔弩张，再加上刘继强这个可怕的表情，除了林枝，其他的同学压抑了好久的委屈，不甘，紧张，还有微微的怯意，都化作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吕校长把茶水缓缓倒进排成两排的小茶杯里，“学政治是吧，你们是文科生，应当知道什么叫民主集中制。民主，民主，会听你们的意见，但最后依旧要集中，决定权还是在学校手里。”

林枝看着桌子上的茶杯里慢慢浮现了淡绿色的茶水，她盯着氤氲出的热气，说：“是啊，文科生当然知道民主集中制。只不过我们学的，是在一个决定形成之前的民主集中制。”她嘴角噙笑，“但学校做的这个决定，只做到了集中，而这个民主，是决定形成之后的被迫民主吧，事后的民主，如果还有用那就暂且不提，如果只是口头的民主，不再起什么作用，那我们学校响应政策的这个民主集中制，就是毫无意义了呢。吕校长，您说是吧？”

吕校长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响应政策？这丫头四个字就把这件事和国家政策连在一起，倒是在以政治名义逼他重新考虑这件事呢。

他自动跳过这个话题，反倒问，“你们来找我的这件事情，你们班主任知道吗？”

“我们——”梅毓刚要开口，就被林枝打断。

“我们班主任不知道。”校长问这话背后的意义不言而喻，林枝是明白的，“我们没敢跟班主任说，怕她知道了会批评我们，阻止我们。”林枝故意低头。

校长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这件事是学校的决定，重新考虑需要时间。”

“那需要多长时间呢？”林枝反问。

办公室里的抽泣声越来越大，刘继强挥挥手，“这样吧，你们班班长留下，其他人都先离开。”

林枝转头看看黑着脸的班长，“我们班长对这件事并不是很了解，我留下来吧。”她轻轻推了推众人，“你们先走，我留下。”

梅毓她们红着眼看向林枝，林枝冲她们点点头，眼睛相对间，林枝还是淡淡的，却没有丝毫犹豫。她把她们送出去，然后自己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原本挤了很多人的办公室，现在只剩下吕校长，刘主任，还有林枝。

吕校长重新把玩起了他的那套茶具，把对话交给了刘主任和林枝。刘继强一下子坐在了办公室里的黑色沙发上，整个身子往后靠着，瞪着眼睛。“你们陈老师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这个问题已经被问过一次了，再问一次，显然，是想拿陈老师开刀。林枝看着他，把刚才梅毓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一字不添，一字不漏。

刘继强脸色愈加难看，“你们这次来，是只是你们几个的想法，还是全班人的想法？”

“是全班人的想法。然后怕全班和家长来到办公室太难看，”林枝顿顿，很显然，指的是二十五班，“就派了几个班委来的。”

“那你呢，你是什么班委？”

林枝有些不明所以，想想自己的身份后，突然有些明白，“我除了是个课代表，什么也不是。可我是三班的一份子，就够了，不是吗？”

“怎么着，这个新老师还没教你们，你们还不知道她教的情况，你们就不愿意了？”

“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同理，陈老师已经教了我们一段时间了，我们已经熟悉他的教学风格了——”

林枝还未说完，就被刘继强一下子打断，“临阵，你们临什么阵了，啊？”

林枝正色，“自打第一天上高中，从开学典礼开始，所有人就在给我们强调高考的重要性，在强调高中的每一天的重要性，所以说，无论是在高一高二，还是高三，无论是要考试，还是快要考试，还是最近没考试，但凡在高中一天，都相当于是身在战场。”

刘继强咽了咽唾沫，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林枝接着说：“除了临阵换将，我们很不能理解，为什么非得把我们的老师给二十五班，再把二十五班的老师换给我们，直接让生完孩子的老师重新教回她的二十五班不好吗？绕这么大一圈又是为了什么？”

刘继强一拍桌子，“这是学校里的安排！”

林枝丝毫不惧，“我们已经表过态了，学校是得有自己的安排，但我们学生也得有知情权，不合理的安排，我们不接受！”

刘继强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学校会重新考虑给你们答复的。”

又是这句话，林枝再次问，“那是什么时候呢？”

刘继强气呼呼的伸出手指着林枝，“你这学生别在这里给我抠字眼！”

“老师，我们是文科生，不扣字眼，考场上怎么得分呢？”林枝嘲讽的笑笑，“再说，我这不是抠字眼，只是想把事情问清楚，回去好给同学们交代。”

刘继强有些无奈，“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会尽快给你们答复。”

“好。”林枝自知他不会给出明确的时间了，“那我们就静等学校的回复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一下子停住了。接着，她转过身，又走回办公桌附近，定了定，给两个人鞠了个躬。

罢，推门离开，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