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2 / 2）

这日里，又有臣子献上新方。新入仙班的小神仙说，遥远的东方有海妖，歌声悠扬几里，听者无不失魂落魄。有船随歌声而去，失踪几日后才被发现。船上仅剩下的几个水手说是做了一场好梦，完全忘了几日经历。

他对这能带来好梦的歌声倒有几分期待。

当夜无眠，按着小神仙的说法，他乘风往东方去寻海妖。

这海妖的传说并没有提供确切的地点，只是却难不倒天帝。他有能看千里听万里的法宝，夜深人静，只要找对方向，海妖还要出来觅食，他总能寻到。

约莫往东寻了几千里，东海近无尽洋的地方，他听到了一个歌声。

起初歌声只是细细，听不清具体唱什么，然而情致缠绵，好像一缕丝线，温柔而坚韧地绕在心间。待近了，可以听出这歌声分明不是他所知的任何语言，却惊心动魄，于他古井无波的心里震出几个涟漪。虽然听不懂唱得是什么，却能感受到单纯的喜悦和对生命的赞美。歌声高昂处，他感觉自己的心神也似乎要冲出躯壳。一曲结束，他意外地感觉元神好似沐浴了清泉，心境仿佛拂去了尘埃。

从云头往下看，即使有千里眼，也不过看到海妖一头水藻似的长发，看不清面目。海妖坐在贝舟上，月光下海族少见的微红长发覆盖着□□的身子，鱼尾鳞光闪闪，探入海水。

天帝见识广博，认得这是一尾人鱼。想必世人少有博览群书，以讹传讹，把人鱼当成了海妖。

这人鱼唱歌之处，于四海之上也鲜有更荒僻之处，水族都不于此处出没。想来这人鱼并不是为觅食而歌唱。

静坐片刻，人鱼又开始一曲清歌。仍然是听不懂，这首歌却不似前一首那么欢欣鼓舞，也不是伤春悲秋，更像是温柔的倾诉。即便倾诉的对象不是他，天帝也能感受到歌声中无尽思念，哀而不伤，像是告诉远方爱人，自己一切都好，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爱情。年轻的天帝曾经爱过。当年更年轻的他付出一切，卑微地爱过，把自尊送上任心上人践踩，祈求她能回心转意。然而她终究选择离去。爱情在他心中留下了一个空洞，一道伤疤，想起便隐隐做痛。

他以为歌声会使他想起爱情的痛苦，但此刻充满回忆的竟是难得的美好。他想起了两人曾共有的温馨，点点滴滴，虽微不足道，却曾经是他世界里仅有的光。即使最后只是惨然，却无法否认曾有的快乐。

他在云头上坐了很久。他离去时，海上已经没有人鱼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