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与溪（二）（1 / 2）

那人扣了门，连玥心下已猜透几分是谁了——进他殿中会扣门的人不多。

“请进。”他的回话便带了些客气。

看清了来人，连玥便知道他那几分客气用对了地方：来的人是他长姐，王朝的长公主，连減婤。

几人见減婤进来，齐齐行礼问好，減婤沉默着一笑，缓缓走进殿来。

她穿着骑兵制式的战靴，鞋跟与地砖有清脆而规律的碰撞声，连瑀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显然这声音让他想起了些什么。

长公主身上是轻便的墨色锐甲，腰间配着一秉玄铁长剑，长发简单挽一个髻，剩下的随意披散，稍稍掩了她端庄却带着锐气的眉眼。长发掩得了眉眼，却掩不住她通身一副凌人气派，她实在不像寻常女儿家，自然也不像刚过及笄之年的公主，她的几个弟妹却已见怪不怪。

长姐这副做派，连漪心中是崇拜的。连減婤不爱脂粉，又极干练，因而读书习武都拔尖，她见闻广泛，给连漪讲过许多外邦的故事，让他知道了许多不同于中原的逸闻；但她又不比连玥，有陪连漪同寝同食、一起长大的情分在，连玥不喜欢连漪太过崇拜别人，且连玥对长姐的态度也极难捉摸，故而连漪只能在问好之后给长姐一个大大的笑脸，不能太过殷勤示好。长姐则弯了弯眉眼，以做回报。

连玥的脸扯得平平的，又是看不出喜怒的样子，他礼数周全，周身气息竭尽全力敛着，倒是连瑀，一副受惊的样子。

洛花喜欢在哥哥姐姐面前卖乖，这回又凑到连減婤跟前去，減婤也抬起手，摸了摸她脑袋，但抬起头时，神情目光却不如动作柔和，只听她入了正殿这半晌，才开口说第一句话：

“我回来时，殿外偶然听得几句什么远近、亲疏之类的话，心下不大安乐，便进来和你们一处，也好听听原委。”

连瑀赶忙低头认错：“是...是我失言！请长姐饶恕！”

減婤应了一声，洛花扒在她腿上，她便把洛花举起来转了个圈圈，惹得洛花笑个不停。

減婤年过十五，身量已很高了。她肩宽背窄，展臂时肩背与上臂一层薄薄的肌肉舒展开，展现出流畅的肌理，再配上一身铠甲，便有了几分女儿家罕有的英武。

只是那层流畅肌理，是经年练武射箭的证明，看着养眼，一旦为敌时，就化作敏捷而有力的攻击，叫人吃不消。

连玥与她数次交手，吃过不少亏。见她抱着洛花玩耍，一副和睦亲密的样子，连玥眼色却晦暗下来，不知是在想长姐武艺已到何种境地、下回他是否还能抵挡，还是在想为何他二人早没了这样亲密和乐的时候。

长姐本不该是他的敌人。

连瑀见长姐迟迟不回话，已经紧张地要掉汗。连減婤迟疑一会，似乎觉得和他讲道理已经行不通了，只能用强权镇压的方式，便开口道：“不为别的，你该顾及父皇的心意。血缘有亲疏是实打实的，可大家都是父皇的孩子。以母为别，是让你别管不该管的，长幼为序，是让你做该做的。下回别说这种话了，好好当哥哥，你不止一个妹妹，不只是一人的哥哥。”

连瑀听完，大大松了一口气，赶紧连声诺诺。洛花玩够了，被放下来，減婤说：“我送你回去午睡吧。”

洛花脆生生应了一声，不巧的是，门外有长公主的侍女听到她的声音，急忙推门进来，一见长公主果然在，半是惊喜半是惶急道：“公主！您可真是让人好找！贵妃都急疯了！”

減婤闻言，回头看到侍女熙瑶进来，安抚着笑说：“怎么了？慢慢儿说。”

连玥听到那侍女言谈间提及贵妃，不由得眉头皱起，眼角也控制不住地跳了几下，再绷不住之前努力扯出的处变不惊。

熙瑶却未曾注意到连玥已然不悦，只是朝几位皇子公主简单行礼，上手就扯着连減婤往外走：“路上说。”留下其他几人在殿里面面相觑，不知什么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