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与溪（七）（1 / 2）

进去之后，各人落座，连玥和秋冥再未说话。今天先生仍旧照着《文选》在讲，诸皇子和重臣子弟里偶有几个逃了课，先生没怎么在意，因而大家也就淡淡的。

几位公主平时有先生专门教导，上不上书房没所谓，因而不见连溪婷和洛花，只有连減婤从不缺席。她来读书时不佩剑，且会换上博带青衿，伪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在座没人真觉得她温文尔雅。长公主越长大越被贵妃打磨得像出鞘利刃，幸而公主本性磊落自持，算是最后一层剑鞘，否则估计会长成另一个贵妃。

放了课，长公主急匆匆收拾书本，连漪坐她旁边，不禁好奇道：“长姐，你去哪儿？”

连減婤道：“今儿给霖贵妃请安。”——霖是贵妃的封号，宫中只有这一位贵妃，是为连減婤的生母，位分比连漪的生母逸妃高些。

连漪“哦”了一声，后知后觉道：“我也该去给母妃请安了。”连減婤整整衣襟，并起两指撩一下额发，吹了声口哨，拔腿就出去了。

连玥冷眼瞧着，慢悠悠走到连漪身边，搭着他肩膀，沉着声问：“你要去给逸妃请安？”

连漪一颤，木讷地点点头。他一早察觉到他哥每次见了长公主都很奇怪，这俩人一个是长兄，一个是长姐，长姐比长兄大一岁多，相处却从未有姐弟间的亲密和融洽。连玥对连減婤，说不上厌恶，也绝不是喜欢，只能看出他在极力压抑克制，如若有一天情绪爆发，连漪猜测，那种情绪最有可能是愤怒。

但是，连玥也从不表达对他接触长姐的不悦，不如说，连玥才不会干涉他和谁来往，大多数时候是他自己觉得连玥会讨厌谁，就自觉断了来往，害怕自己和连玥讨厌的人混在一起，也会被连玥因为“近墨者黑”的原因讨厌。

而长姐对自己明里暗里都有照顾，他有许多新奇事物都是从长姐那里听来的，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尊重长姐，只是不能像亲近连玥一样那么亲近长姐。

但是将这二人放在一起比也不恰当，他和长公主之间已经算是所有兄弟姐妹里比较亲近的了，但连玥不被他算在兄弟姐妹的范畴里，而是被单列出来的特殊存在，这点他最近越发明白。

为着这个特殊的人现在正不自在，连漪乖顺地少提他和长姐的谈话，而是顺着连玥的话茬往下走：“许久不见母妃了，父皇免了我们每日晨昏定省的请安，一忙起来就越发见得少了。”

连玥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道：“我和你同去请安也可。”

连漪一听，知道他哥心情还不算低落，遂开心道：“好啊，我母妃平素最稀罕你，你去一趟，她必得给你许多饴糖糕点，平日里都不给我呢！”

连玥淡淡一笑：“我又不是你，我又不喜欢那些吃的。你母妃给我的，最后还不是被你连哄带骗地坑走，悉数进了你肚子。”

“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连漪睁大眼睛，梗着脖子嘴硬：“兄弟间的事，能叫‘连哄带骗’么？你越发活回去了，让我教给你——那叫做‘兄友弟恭’！”

连玥绷不住笑出来，捏了下连漪的嘴：“油嘴，就会狡辩！净爱吃甜的，活该你牙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