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2)
沈浪揽着王怜□□直奔到城外的野地,把他安置在一处软草上。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其他,他蹙眉昏睡,微微蜷起身子,拳头攥紧,仿佛还握着那把短刃,牙间咬得咯咯作响。
沈浪侧身击落王怜花短刃之时,眼角余光扫到他的脸,已觉察到异常之处。
他的刀不快,或许只使出了三四分的力,若是他出全力,那般近的距离,沈浪便决然躲不开。
他的眼白泛着奇异的浅红,瞳孔散到最大,黑色的眼球却死气沉沉,像一颗黯淡的玻璃珠,了无生气。
这不是王怜花的眼睛,他的眼睛一贯明亮有光。
那光是跃动的,星星点点,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定,就像他的人。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狠绝毒辣,计谋百出,不择手段,杀人如麻。
沈浪想得出一百个贬义词来形容他,偏偏却没办法把他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甚至,在很多时候,还可以理解他。
就如同他可以理解白飞飞。
他们两个是那么的像,又那么的不像。
沈浪想起在林中遇到的童子,他所说的话此刻是已得到了验证么?
暮色渐沉,景物难辨。
王怜花依旧未醒。
沈浪生起火堆,抖动的火光映得他神情有一丝萧索,连那时常挂在脸上的懒散的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在意的微笑也消失得干干净净,脸颊轮廓显出一种严肃的利落。
他本就是一个极俊朗的人,眼睛像浩荡的海水,宽广又翻卷着活力,细细品读下,还能读出一抹自信的狡黠。他的确有自信的资本,样貌,武功,智力,声望哪一样不值得他自信?
甚至有时候,他看到那些所谓的普通人陷入困局之时,心底都会生出一种悲天悯人的责任感来。这不过是多么简单的计谋,为何你们竟看不穿呢?
王怜花无疑也是极聪明的人,他也骄傲自负,可他却只会嗤笑,若是蠢人,便是死了也是活该,我又为何要救?
他有些时候自私到极致,有些时候却又显得极大度。这样一想,沈浪又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完全看透这个人。
火焰在风中猎猎作响,沈浪盯着火堆,目光好似也在跳动。
远处走来一个人,踩得脚下的枯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人径直走向沈浪,走近了才看出是一个男人。
男人约摸三十年纪,身材瘦削,衣服似不太合身,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脸颊上无几两肉,微微凹陷,眼睛很小,却很圆很亮,转动起来极是灵活。腰畔左右各挂一柄一模一样的奇形兵刃,形似巨爪,爪尖处寒光闪动,可见锐利非常。
瘦削男人在一丈处立定,躬身一揖,目光闪动,笑道:“这位兄台有理了。”
沈浪拱手回理,神色淡淡。
瘦削男子又道:“可否先兄台借样东西?”他口中说着商量的话,语气却傲慢,不容置喙。
沈浪笑了起来,依旧是那种从容温和的笑,偏带几分无谓,“不知兄台要借什么?”
瘦削男人伸手向着昏睡的王怜花一指,道:“借那边那个半死不活的人。”
他手指瘦得皮包骨头,微微弯曲,仿若鸡爪。
沈浪笑道:“兄台如何知道那人已是半死不活或许他不过是在睡觉。”
瘦削男人道:“王怜花武功何等高强,我走过来,他又怎会继续睡觉?而且,我现在近看他脸色发白,气若游丝,只怕是命不久矣。”
沈浪扬眉哦了一声,“那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瘦削男人哈哈一笑,“好说,我就是江湖人称九头锦鸡,包必死。”
沈浪笑道:“久仰久仰。”即便他从来没听过什么九头锦鸡包必死,可这句话却实在少不了。
包必死面露得色,“好说好说。”
沈浪道:“不知包兄是他仇人还是他朋友?”
包必死道:“你又管这些做什么,你若不想死的话,便把他交给我吧。”
沈浪淡淡道:“若我不交呢?”
包必死冷冷道:“那便只能尝尝我的勾魂双爪。”
沈浪用枯枝轻轻拨动火堆,火苗猛地蹿起,火星四溅,笑道:“我吃过熊掌,猪蹄,凤爪,偏偏没有吃过勾魂双爪,若能尝尝,想必别有滋味。”
包必死一愣,冷笑道:“只怕你咽不下去。”
话音刚落,已抽出腰畔两爪,翻身而来,动作竟也轻捷迅疾,颇有根基。
沈浪面上依旧是那自得的笑意,眼角余光瞟一眼那昏睡之人,却依旧凝望着火堆,动也不动。
包必死掠到半空,嘴角狞笑,双爪从侧面击来,已将勾上沈浪的脖颈。
突然,他前进的身体凝住在半空,面容也起了变化。他口唇大张,呼吸加深到极限,眼珠猛然瞪开,几乎要撑破眼睑,里面布满绝望和恐惧。接着,整个人便摔在地上,如虾米般蜷缩起来。
他十指弯曲成鸡爪样,松开那对锐利的勾魂爪,想去抓自己的喉咙,却怎么也抓不住,只见一缕极细的血浆顺着他的脖子流进了衣领。
他喉咙里溢出咯咯的声音,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被穿透了的喉咙,又如何能说得了话。
他扑倒在地的时候,沈浪看到他背后站在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
可她手里却握着一根追魂夺命的锁链。
锁链有拇指那般粗,漆黑暗沉,一端握在她白皙得好像在发光的手中,另一端却从背后刺穿了瘦削男人的喉咙。
就在他飞掠着攻向沈浪的一瞬间,那锁链却比他的身形更快,如毒蛇般游来,准确无比地咬断了他的喉咙,而他至死都没能回头看一眼,杀死他的到底是什么武器,拿着武器的,又是什么人。
女人腕子轻抖,那条毒蛇般的细链便呲啦一声缩回了她的袖子,扯起那具尚且温热的尸体抖动了一下。
她却根本没看包必死一眼,只是直勾勾盯着沈浪。仿佛那死去之人与他毫无关系,又仿佛她刚刚一招绞杀的不过是一只臭虫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