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无 趣(1 / 2)
自从做噩梦开以来,我每天都变得昏昏沉沉的。可能是这样的心绪,突然觉得每天的工作很是无趣。而我觉得工作无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时刻每年总在那么几个不定时的节点突如其来的爆发,爆发的时长有长有短,但每次爆发都会在自我安慰中安稳渡过。这次我以为不过是又一次节点的到来。但愿能很快过去,我在心里祈祷。
这天,我从噩梦中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很早到了单位。我走过正门庭院时就看到院子里那排松柏,它们高大挺拔,郁郁葱葱,焕发着勃勃生机。我一时发呆,想起这些松柏是我来这里上班第一年的那个阳春三月种下的。我之所以对此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些树我也参与了种植,它们当时还是那么细细小小的幼苗,想不到不知不觉中都长成参天大树了。我一时感慨,真是白驹过隙,岁月不饶人。
我想起这已是我到这里的第五个年头了。
我想起当时来报到时接待我的是人事部门的陈奇司长。那天我轻轻敲门走进他的办公室时,他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过来伸出双手,你就是张明昊吧,我们都盼望着你来呢?清华的高材生,年轻有为,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人啊。我有点受宠若惊,忙上前一步,您太客气了,以后还请您多指教。我边说边偷偷打量一番,他上身一件淡蓝色衬衫,下身搭配黑色的西裤,穿在他颀长的身上很是精神,年纪大概四十来岁,说话的时候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
他握住我的手苍劲有力,让我心里顿时涌出一阵温暖的感觉。这种温暖的感觉后来一直保留在我的心里不曾退却。有些人就是这样,第一眼接触虽说不出为什么,但你已深切的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息,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我想这可能是人最原始的本能吧。就像后来,我曾从不同的人身上嗅出过不同的气息和味道。
寒暄一番后,他带我去局长的办公室。
敲门进入,那位局长正在打电话,伸手示意我们坐下。我先前曾在电视里看到过关于他的访谈,那时感觉他是个很严肃睿智的人,说话谈吐大方,逻辑清晰,一丝不苟。他圆圆的脑袋一如既往没几根头发,脸上的皱纹随着笑容时而舒展时而紧皱,就像一位学识渊博的老先生,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很舒坦自然,和那次访谈时看上去有些不同。我坐在对面沙发上看着正在打电话的他觉得莫名亲切。
待打完电话,陈司长站起来指指我开口,卢局,这是咱们今年新来的大学生,张明昊,是清华金融专业的硕士生呢。
我忙站起来,卢局您好,我是张明昊,今天来报道。
他连忙招手示意我们坐下,你们都坐下说,不要拘谨。我们坐下,他看着我接着开口,我们很欢迎有才华的人加入我们的队伍,这些年我们单位很少有年轻人进来,你能来,还是清华对口专业的硕士,我们很欢迎啊。然后好似调侃似的说,而且人也精神,我们单位有这么精神的人,估计女同胞的工作热情能提升不少啊。
陈司长听后呵呵笑着附和道,是呀是呀,确实很精神。我没想到在电视上看上去谈吐那么严谨周密的卢局长,对我一个新人说话竟然这么随和,这有点儿出乎我的意料。但确实如我第一次所见,卢局长确实是一位和蔼可亲的人,而且对我照顾有加。他每次见到我时总会温和的和我打招呼,我有公事找他签字,他总会把我留下来问问我工作近况,然后拍拍我肩膀,小伙子,我都听说了,你的文字功底很是了得,分析问题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接着加油,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那时我每次从他办公室出来就会激动半天,心想,卢局可真是位好领导,于是干劲就更足了。有时候想想,人的一生在匆匆人海之中能遇到欣赏你,给你鼓励,真诚待你的领导或者朋友真的是幸运的。尤其是面对社会组织的残酷竞争时,是很难有真心相交的朋友的,你不知道你下一刻会成为谁的对手,也不知道你会因为哪些不经意的事而成为某些人的敌人。可惜我和卢局长并没有相处太长的时间,他在我工作一年后就退休了。但我总会想起他。
我还在盯着那些松柏发呆,陷在以前的回忆中,不知谁的手重重拍在我的肩膀上。我回过神,看到司长李袁松站在我身后,李袁松是我到单位一年后我们部门新调任的司长,平常对我照顾有加。
明昊,愣什么神呢?李司长说起话来一贯声音响亮。
我笑笑,笃物思情,我指指那些青翠的松柏树,这些树是我刚到咱们单位时种的,现在都长这么高了,我到这里已经五年了。
李司长再拍拍我的肩,五年算什么?我这工作都快二十年了。
李司长和我并排走进自动门,看看我,张明昊,你最近状态不对呀,一会儿找我去,跟你谈谈。李司长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爱找我谈话,自刚来就是这样,有事没事总爱找我谈一谈。有时谈的是正儿八经的事,这时往往很严肃,有时就是闲聊关心一下,这时就要随和很多,我时常想他要是到组织人事部门做思想工作保准合适。
我路过高处长办公室,看到门开着个缝,我瞥眼,高处长坐在办公桌前专注地看着文件。高处长上班来得早是单位有名的,本想今天我来的够早了,不想还是不及他。高处长一向以严谨敬业著称,我刚来就听过他那些年的光辉奋斗史,对他也是心生敬佩之情,不过总觉得他太过严肃,很难接近,日常除了送审阅文件,跟他接触不是很多。
我走进办公室,里面空空荡荡,还没有人来。我呆呆的坐在座位上,想着李司长不知一会儿会和我谈什么。我最近总做噩梦,再加上刘子峰的事,我的工作状态确实不好,总是很烦躁,一下子觉得现在的工作无趣的很。但我已经尽力克制了,还是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连李司长都看出来了?我叹口气,我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我想起我刚到这个单位时,我们的部门的司长还不是李袁松,而是一个叫刘万青的司长。我报到时他就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刘司长那时每天都笑眯眯的,对每个人说话都和眉善目的,他的脸圆,一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和眼角的皱纹就挤在一起,就像西游记里的弥勒佛。刘司长和现在李司长就明显不同,他很少找人聊天,要找人聊天也铁定是工作上的事,但就算工作上的事刘司长也从来都是笑呵呵的,从没见过发脾气的时候。我跟王宏利说起时,他总是冲我笑笑。
我印象中和刘司长单独聊天并不多,只有那么两次。
一次是我刚报到时,他作为我们部门的司长找我单独谈了话。谈话内容无外是欢迎你的加入,要好好工作等等,表示一下领导的关心,谈话过程没有多少时间,但全程他都笑呵呵的,我也都笑呵呵的。
还有一次是我来了将近半年左右的时候,我因为妄加评论刘司长材料的事而亲自找的刘司长。事情是这样的,那时我负责起草的材料时常会受到领导赞扬,单位不少人写完材料会让我帮着参谋参谋。那天早上王宏利手里拿篇材料递给我,看看,这篇材料怎么样?
我接过去快速浏览一遍随口说到,这篇材料深度不够啊,还有文采也不行,我还要接着说下去,王宏利拉拉我,我这才看刘司长就站在我们旁边,我刚光顾着看材料和评论了都没注意到。
王宏利站的笔挺说声,刘司长,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