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1 / 2)
古册《远异志》记载:“上神盘古,开天辟地。轻而清者升为天,重而浊者沉为地,日远一丈。……左眸化烛照,右眸化幽荧;赤血化江海,青丝化草木;吐息化风,音响化雷;喜悦化晴,恼怒化阴;其身化山川五岳,其神化众神万仙。”
若按古籍所讲,凡是初代的神,皆为兄弟姊妹。但实际上唯有祈、祸以同胞相称。因为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单看外貌几乎辨认不出。
祈与芳灼站在殿上,而祸带着晏礼与妄言单膝跪在殿下。明明是照镜子一样的两个人,却又完全不一样。
祈为着宴会,穿得喜气得很,威严的天帝陛下居然在衣服上绣了讹兽,绣边还装饰了几只十分不搭调的胡萝卜。不仅衣裳可爱了些,天帝眉宇间除了七分“叱咤则风云兴起,鼓动则嵩华倒拔”的气概,还有三分温柔宠爱。芳灼本来还在与祈大闹,
反倒是祸,虽然跪在阶下,但傲骨不屈,挺直了脊梁。就连面上也不见丝毫犬马之态。连带着边上的妄言和晏礼也一样的不卑不亢。
“臣弟祸携地府二臣拜见天帝陛下,愿陛下福寿康泰,万事顺遂;拜见芳灼仙上,恭祝仙上英才得展,鹏程得志。”
地府三人一同行了礼。祈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芳灼显得有些窘迫。她与祸从前是互看不惯的,哪能分辨他这些奉承话语有没有讽刺的意味。尤其是他明知以他冥王的身份,不知比她的仙阶资历高出几座泰华衡恒嵩,却要说“拜见芳灼仙上”,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芳灼朝祈那儿不动神色地挪了一步,扯了扯他的衣袖,“既然兄长有客来访,那我便回我原处去了。你俩兄弟聊,不送不送!”芳灼说完便擦着妄言飞了出去。
“唉!芳灼……”祈远远望着那一片粉色的云霞飞快远去,无奈一笑,“这丫头,都满千岁了还是这么的没规矩。啊……本座差点忘了,三位请起吧。”祈的嗓音也与祸差不多,不过他的嗓子更加低沉稳重些。
“芳灼仙上活泼灵动,不染虚与委蛇之气,兄长应当替她高兴才是。”祸一面说一面替妄言整理衣摆。
祈顺着目光顺势朝上移,睨着妄言蒙在面上的缎带,神情似乎有些不屑,“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的……”
“在下是地府判官,无名无姓,表字妄言。”妄言抢在祸前面自报家门,并朝着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拱手礼,虽然她不知祈现在站在她的左前方。
“妄言……久仰大名。常听冥王提及阁下,今日一见的确是英姿飒爽,女中豪杰。”祈说这话时,一双丹凤眼紧盯着祸。
“陛下过誉。”妄言察觉到当下气氛有些凝重,不敢再多说话。
“本座想与我这许久未见的胞弟话几句家常,不知二位友人可否退避片刻?”
祸朝晏礼点了点头。
晏礼算得到了允许,回答:“判官大人初到天宫,还有好些景致不曾观赏,微臣请求陛下应允,带判官大人到春宴园游览。”等祈一点头,便领着妄言离开了。
这两条蛇一走,祈也就不再摆架子,遣散了随侍的仙女仙童,和祸对坐在殿下两侧。“尝尝,祝融自己栽的暴马丁香,尝个趣儿就好。”祈不知从哪里变出两只青瓷茶盏,茶香破壁而出,三分香甜七分涩苦,萦绕在二人口鼻间。
祸端起茶杯,只浅尝一口,紧皱眉头敷衍一句“好茶”,颇带讽刺地问:“火神改行做茶农了?想必是做赔本买卖的好手。”
“之前祸斗撒野,烧了句芒的一片林子,所以祝融才为还债,替句芒种树。其实对于新手而言,种成这样已经是不易了,好歹能入口。”祈也端起茶杯,晃动着茶液。祈说这话时用余光瞥了祸一眼,在看到祸的反应后,他已经不打算喝这茶了。
“是祸斗跟了祝融,还是祝融跟了祸斗?”
“相偎相依。或者说……彼此牵制。”
祸冷哼一声,十分玩味地说:“祸斗那破尾黑狗,只会给人平添麻烦。还是应该拿来炖汤,那身皮也能扒下来做件披风。冬日里必定很暖和,如此一来也不算可惜。”
祈被祸气笑了,“啃”地轻咳了一声,才说到:“你就这么看不惯他?就因为他名字里也带个‘祸’字?这小心眼的毛病得改改了。”
“臣弟的心眼再小,也总比兄长要大上,大上一个针眼儿吧?”祸说着,举起左手摆了个捻的手势。
“本座找你来,不是为了唇枪舌战。贤弟说话无须夹枪带棒。”天帝毕竟是天帝,喜怒不形于色,没那么容易被激怒。
“臣弟不敢对兄长无礼。若是兄长误会臣弟言语不敬,臣弟日后注意言辞举止更甚便是。”祸的语气全然不含真诚,敷衍的态度比茶杯里漂浮的白沫更加明显。
“是本座误会了,本座误会了。”祈漫不经心地上下晃动晃动脑袋,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六百年了吧……日子过得真快。本座还记得上一次你走时的情形……你急着赶回去,说要给你的妄言带蟠桃,就连多留一个时辰用晚膳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