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那混小子也就您觉得好了。”

李老夫人有些耳背，朗声道：

“你说什么？”

李大人赶忙大声回道

“我说娘教训得是！那女人不知廉耻！”

李老夫人气得猛灌了一口茶，又骂道

“你说说，荣家好好一个开国元勋之家，清清白白了几辈子，怎么偏偏就毁在这代手里了，先是做爹的通敌叛国，又是这做女儿的枉顾伦理，真是得叫老天爷一道雷劈死他们姓荣的！”

李大人连忙替自己的娘亲顺了顺背

“哪还用劈，不都满门抄斩死绝了嘛。”

老太太终于觉出味了，她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你明明是个男人，怎么一直帮着这贱人说话？别是她年轻有几分姿色，你就偏帮她了吧！”

李大人顿时就哭笑不得

“那荣国公有什么姿色，娘您是没见，她整个人就一副阎王样，阴沉得吓人，且每逢议事，不要说官员了，就算是皇亲国戚，一个做得不好都得挨她拿杯直接砸头，杯里都还有滚烫得茶水啊！儿子看到她就怕，哪里能起得来什么心思。”

“什么？她也敢？”老太太尖声叫了起来：“那可都是堂堂男子汉啊！这女人当真是无法无天！…………我儿你可曾也受过她这委屈？！”

李大人心里腹诽我倒是想受这委屈，嘴上还是体贴的回答道

“娘你不必忧虑，儿子还没资格进阁议事，故从来不曾被砸茶水。”

于是李老夫人又差点被气死过去一次。

等李大人从老夫人处出来，便急忙去了自家夫人那里，再一次陈述了遍噩耗。李大人的夫人姓娄，是镇南未澜侯家的庶长女，高门大户里出来的性格很是沉稳，她坐在自家老爷身边，听了这消息手里的刺绣活计也没停下，只听她不慌不忙的说道

“亲家那头，得在陛下的圣旨下来前说好。”

李大人愁容满面：“这可怎么说才好。”

“直说便好，这也是皇命难为，怪不得你。”

“夫人这是在宽慰我了，这事传出去，又该被清流们写诗嘲讽媚上了。”

娄氏放下绣帕，冲门外招了招手，便有丫鬟端来在小厨房温着的银耳粥，娄氏接过碗盏，柔手调羹，为夫婿端上。

“不必理会面子上的事，这世间的人大多说一套做一套，你看那些士林弟子清贵世家，嘲讽挖苦了荣国公多少年，真到了荣公跟前，不也一个个低三下四。”

李大人接过羹汤，长叹一声：

“我怎能与荣国公比，她过去可是货真价实的天子宠臣。”

娄氏听了这话，心头一紧。

“老爷说得是‘过去’，意思是，荣国公要失宠了？”

李大人点点头：“夫人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我看陛下的意思是待荣国公嫁了文儿，便让她安心后宅了。”

这下子连娄氏也有一点慌张了，她压低了声音问道

“怎么如此突然，可是荣国公做了什么得罪皇上的事？”她此刻最担心的就是怕会牵连到李家。

“未必，荣国公毕竟是女子身，女子拜官，总归是为礼教所不容，当初是外患初平，朝内党派林立，还得借她这把跟各家都不沾干系的刀来清理势力，现在几家最麻烦的门阀王侯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荣国公也就没了存在的必要了。”

娄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可怜文儿了，这门亲事，怕是对他助益无多，反受其累。”

荣国公再怎么显贵，没有兄弟姐妹一旦嫁了人卸了任，就全烟消云散了。

李多年又是长长一声叹息：

“我就这一个嫡亲的儿子啊……”

这话娄氏很是听到了耳朵里，她神色一暗，有些尴尬的道

“是我的过错，未能给李家开枝散叶……”

李大人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拍拍夫人的手：

“这哪里能怪你，你可是为李家生了唯一的儿子，我的其他几房就生了几个丫头片子出来，要怪也是得怪她们不争气。”

李多年虽有两房妾室，但一向敬重这位发妻。

那是李多年还在未澜府地的时候，未澜府是未澜侯的封地，娄氏则是未澜府的庶出小姐，而未澜侯家有六个庶女，她又不受嫡母和父亲的重视，故而年纪到了镇澜侯夫人也一直没分心思给她许人家，没想到娄氏有一次故意犯了错，惹嫡母厌恶，被打发去了郊区一个庄子上，在那里与当时还只是个秀才的李多年结识，俩个人各自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光里相遇，很快就生了情愫，待次年开春，李多年中了举人，竟不知天高地厚的造访了侯门，直接向未澜侯提了亲，只说自己在庄子上偶然一见娄氏，一见钟情，故中举后便来求娶。

当时的未澜侯也因着对娄氏无所印象，而那时嵇下学党之流在南疆极有声誉，尊文尚诗书的风气正盛，未澜侯觉得嫁个不打紧的庶出女儿给志向高远的穷书生也颇能彰显美名，便答应了，只是按照当地的习俗，庶出女儿低嫁的不能冠本家姓，未澜侯府一向以“娄”来作为低嫁庶女的统一姓氏，娄氏便改了姓氏然后嫁与了李多年，夫妻二人年轻时磕磕碰碰，待李多年取得殿试二甲，受了凉州知州一职，家里的生活才渐渐好起来，如今李多年虽然已晋升为了吏部右侍郎，但是依旧感念着当年夫妻情分，娄氏本身又也是一个性情极好的女子，所以这些年来李多年虽然为了开枝散叶，也纳了几个妾室，但未影响到两人的夫妻感情。

夫妻二人在房里又说了一些体己话，李多年才忧心忡忡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