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最后一案（十）（2 / 2）

冯立峰躺在法医室的解剖台上，身躯上盖着白布，其余部分裸/露在外。

何不凡又调出几张特写照片显示在投影仪上：“我现在想请在座的三位嫌疑人仔细看看，冯立峰的尸体照片有什么异常？”

这次方轻芳只好忍耐心里的不适去认真看看那几张照片。

她首先锁定尸体的手，果然那尸体的手部有不少伤痕，那些伤痕像是划痕，但那些划痕有些奇怪，伤痕边缘不太平整，并不像是利器所致。

确认了自己之前的判断后方轻芳又去看其它照片。

然后她看到了尸体的脸。

以前听到过一个说法，是说人死后的容貌看起来会和生前有很大变化，大概一方面是肌肉没有支撑力后会变得比较松弛，又是平躺的状态，看起来会跟平时很不一样；另一方面，大概是尸体身上已经没有了活人熟悉的气息，曾经具有同类性质的人忽然失去了这个性质，会让人感到陌生。

此刻的方轻芳就尤其认同这种观点，她有点怔忪地看着冯立峰的脸，觉得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很快郑钰也观察到了尸体的手：“他手上有伤啊！昨天还没有的，是不是晚上被杀之前跟凶手博斗过？”

一旁的宁志阳也赞同：“对！他之前手上没有这么多伤口。还有……”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他的脸看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方轻芳见他提到这一点，也说出了自己的感觉：“对，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张脸让我觉得很陌生。虽然那个小公寓光线挺暗的，而且冯立峰头发有点长，总是遮着半张脸，我们其实也没仔细看清过他的长相。可是我还是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奇怪……呃，具体的也说不上来。”

听到这话，何不凡挑了挑眉毛，露出一副早料到如此的神色。

然后他拿了一份文件，用手指在纸张上弹了一下：“这里是死者冯立峰的验尸报告，上面显示死者双手均有数条不同程度的伤痕，应该是在不光滑的硬物表面用力摩擦导致。”

几人均露出讶异神色，不光滑的硬物？那是什么？那个小破公寓里有这种东西？

何不凡继续道：“值得注意的是，有几条伤痕并不是在死亡当天造成的，从伤口愈合程度来看，至少超过24小时，也就是说，有的伤口是在18日，或者更早的时候造成的。”

此言一出，房间内的众人皆是大惊。

方轻芳心里反复回想被关在那个小破公寓的那几天，百分百确定冯立峰的手上是没有伤口的，那这个尸体上的伤口又得怎么解释？这个死者究竟是谁？

还没等她发出疑问，郑钰已经不自觉地叫出声来：“这……这怎么可能？冯立峰他之前手上就完全没受过伤啊？这个死了的人究竟是谁？”

何不凡意味深长地在众人面上扫了一遍，像是在确认各自的反应和表情。

然后他慢慢吐出一句话：“经冯立峰的家属确认，死者就是冯立峰！”

方轻芳惊愕地又去看死者的照片，然后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何不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这个死者真的是冯立峰，那么之前一直跟我们关在一起的又是谁？”

何不凡冲方轻芳眨了眨眼，带着一丝狡黠：“这正是本案的关键所在。”

他转向众人：“我们已经将案发地周边又搜索了一遍，在案发公寓楼上的一个房间找到了这个。”

他点击电脑，调出一张图片显示在投影屏上。那是一个房间，格局看起来跟他们被关的公寓客厅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个房间没有装防盗门，客厅中央却放着一个大铁笼，足有两米高，那铁笼看起来十分牢固，跟马戏团里关猛兽用的铁笼很像。

何不凡点击鼠标在那照片上画了几个圈：“而且，我们和意外地在这个铁笼的栏杆上发现了少量人类血迹，样本分析正在进行中。这个铁笼的栏杆是圆柱状，但制造工艺不精细，加上年久生锈，部分柱体并不光滑，所以用力摩擦时还是会造成伤痕。伤痕对比也在进行中。但我倾向于认为，这个铁笼正是死者冯立峰曾经被关押的地点！”

方轻芳心底隐隐有了大概轮廓，她试探着开口询问：“也就是说，当晚真正的冯立峰确实在自家楼下被敲晕绑走，却没有跟我们关在一起，而是被那个幕后黑手关在我们楼上的一个房间，被关在那个铁笼子里？”

她说完下意识地用手轻捂自己的嘴，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所以……那个跟我一起被关在小破公寓三天的人就是——”

宁志阳跟郑钰也彻底震惊了，同时露出惊恐万状地神色：“那个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的‘冯立峰’就是幕后黑手？！”

何不凡勾勾嘴角：“弄清楚这一点之后，事情是不是明朗多了？凶手同时绑架了你们四人，可是他真正的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就是冯立峰！”

“他将冯立峰关在楼上早就准备好的铁笼子里，然后假借冯立峰的的身份和你们一起被关在做成密室的小公寓里。这样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为了混淆视听，假造出一个反社会人格的幕后黑手来误导我们，让人以为那个幕后黑手出于个人的极端想法想造成无差别犯罪。”

“第二个目的，则是为了摆脱自身的嫌疑。我猜测凶手本人跟冯立峰有过极大冲突或者个人私怨，倘若冯立峰本人无缘无故地被人杀害，他有足够的犯罪动机，会第一时间被警方当成嫌疑人锁定。所以，那个人要想置身事外，就只能拉出别的嫌疑人当作挡箭牌。而要怎样才能让其他人有合理理由去杀害冯立峰呢？于是他想出了这个制造绝境强制杀人的办法。而你们三人——郑钰、方轻芳和宁志阳，就是他挑选出来当挡箭牌的对象。”

王明亮本来只是有点猜测，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悟了，但还是很不理解：“这样做风险也太大了，毕竟他们都是同一个医院的，万一别人认识真正的冯立峰呢？还有，他把自己也关起来不是把自己也陷入了险境吗？毕竟这两三天都没吃没喝，对身体是个大挑战。而且，万一他挑选的人真的性格大逆转，想要动手杀人怎么办？”

何不凡的手指在会议桌上轮指状敲击了几下：“这也是他在挑选人时就考虑到的。”

他抬手一指宁志阳：“他刚来到和爱医院工作两个月，口腔科跟麻醉科的医生接触很少。”

他指指郑钰：“她刚入职十天，跟其他科室的医生更不熟悉。”

他再指指方轻芳，言简意赅：“病人！”

何不凡说着看向王明亮：“嫌疑人心思缜密，他挑选的人除了跟死者冯立峰不熟悉之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身材偏瘦，体力不足以跟他抗衡。据你们的描述，那个假扮成冯立峰的人身材高大健硕。在这种需要身体对抗的环境，体力弱小者明显会比较吃亏，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你们三个不会轻易选择那个‘冯立峰’当作下手的对象。因此，他将自己也关在公寓里跟你们相处的举动看似风险巨大，实际上这些风险都在他自己的掌握中。”

随着何不凡的叙述，方轻芳头脑里的那个线也逐渐清晰起来。她想起了“冯立峰”的种种举动，越发觉得何不凡分析得有道理。

她一边梳理着自己的思路一边试着开口：“你说的对！第一天我们发现了扬声器之后，提议要把扬声器拆掉的正是那个‘冯立峰’，他当时说幕后黑手会在扬声器里恐吓我们，太扰乱人心，这话是有道理，可是另一个方面，也断绝了幕后黑手跟我们再次说话的可能。现在看来，也很有可能是，我们听到的那几句话是他提前录制好的，他用随身携带的遥控设备播放了那几句话。而他并没有准备更多的录音，毕竟这个举动还是很容易被人察觉，所以他提出破坏扬声器，那么‘幕后黑手’不再发声就合情合理了。”

何不凡给了她一个赞许的微笑。

方轻芳脸上有点发热，赶紧找回思路继续说：“还有，提议用匕首撬砖头的也是他。我本来没觉得这个举动有什么不对，毕竟我们都想要逃出去。可偏偏大家千辛万苦地凿开了一块砖头后就发现砖头后面是钢板。这其实也没什么，毕竟真凶心思缜密。可如果有了真凶就一直在我们身边这个假设，那这件事就值得寻味了。”

“人对于可能发生的事，是有一个期待值的。本来我们都没觉得能有机会逃出去，心态就还算平稳，都抱着多熬几天的想法，可是当我们开始凿砖头时，可以逃出去的希望让人情绪高涨十分期待。所以遭遇失败后的挫败感特别大，这个巨大的打击会让人心理扭曲。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发现了钢板后宁志阳情绪失控想要朝郑钰下手，而郑钰也愤怒不已想要拉着我一起反击。”

何不凡点点头：“正是这样。”

说着他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环视了一下众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室内一角：“那个幕后黑手果然心思缜密，很多细节都考虑到了，包括你们的心理状态和变化。本来他应该等到你们的想法更极端，处境更险恶时再动手，毕竟截止到18日晚上时，你们三人之间的矛盾还没有激化到一定要杀人的地步。”

他看着那个方向：“他的计划本来很周密，只是其中有两点他没料到。第一，方轻芳。他没有预料到你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如此坚毅勇敢的个性，在极端的环境下也没有丧失理性，还一直维护着众人之间的关系，鼓励其他人怀抱希望等待救援。”

他勾了勾嘴角，补充道：“第二，还是方轻芳。他没料到方轻芳有一个侦探男朋友，而那个侦探因为担心她会拼尽全力想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