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漏水（2 / 2）
“我先去看一眼万工那边什么情况。等大家都安顿好了我再随便找个地儿睡。实在不行我今天睡车里。”
金敏知道萧唯峥从来都是安顿好周围的人才会考虑自己，也就没跟他客气：“要是万监理那边也漏水，需要什么帮助你来食堂叫我就行。她一个小姑娘，不能在水里过夜。”
萧唯峥心说人家是个带把儿的，没你想得那么娇气。要是真的小姑娘，我一发现漏水还不第一个去看她的情况？但毕竟人家是监理，无论什么性别，该去照应还是要照应的。他点点头：“要是他房间变成游泳池，我肯定把你从睡梦里拉出来抽水。暂时你先去睡觉吧。一点半点的漏水，我俩能处理。”
目送金敏抱着铺盖卷出了门，萧唯峥才溜溜达达走到万雪萍房间门口。万雪萍门缝里还透着灯光，门口有一点点蔓延出的水渍，但完全不如萧唯峥的房间夸张。
萧唯峥抬起手正要敲门，突然一道明亮的闪电劈开天际。闪电过后，整个工棚都陷入了黑暗。山里供电本来就不稳定，电这种奇妙能量，即便天好的时候，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在电闪雷鸣的雨夜停电，属于常规走位，无须惊慌。萧唯峥考虑到断电之后他立马敲门没准会吓到万雪萍，抬起的手又落了下去。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跟随这个闪电的漫长的雷声也结束，才敲门喊道：“万工，我是唯峥。你房间是不是漏水了？”
房间里立马有了回应：“有点漏水，地上都湿了。”
萧唯峥问：“方便我进去看一下吗？”
屋里喊了声“等一下！”然后“咣当”一声过后，没了声息。
萧唯峥在门口呆站了一分钟，有点担心万雪萍“咣当”那一声是不是又磕到了头，再次敲了敲门：“万工，你还好吧？”
里面回应道：“还好还好。门没锁，要不你先进来？”工地在荒山野岭，周围都是豺狼虎豹，万雪萍平时晚上回到宿舍就会锁门。今天也是赶了个巧，她刚从食堂找回来个桶接水，想着观望一下桶够不够大，不够还得出去找个大桶，就没锁门。
都是大老爷们儿，萧唯峥也没客气，打开手机上的LED灯，直接推门而入。
万雪萍穿着一件运动背心和一条打底裤，头发高高盘成一个发髻，赤着一双脚，在惨白的点光源下影子被拉得像一只被掰坏了的高脚圆规。说是掰坏了的圆规，是因为她的造型非常奇诡。她整个人似乎在做下横叉的运动，但是这个横叉比一百八十度还要夸张。她一只惨白的脚搭在刨花板桌子边沿，脚腕堪堪卡住，另一只脚在地上，腿和地之间形成了一个非常尖锐的锐角。萧唯峥一推门，她本能地抬起一只手挡住刺眼的灯光，另一只手撑着地，支持着前倾的上半身。
萧唯峥第一眼看到这个扭曲的身体剪影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在他的意识里，这个造型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得出来的。隔着五米他都能感受到蛋被撕裂了的痛苦。他小心翼翼地问：“万工？你还好吧？”
万雪萍的两只脚和一只手勉强组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结构，开口说话的时候也无法直起上半身。她咬着牙说：“挺好的。你有话快说。”这个咬牙，主要是疼的。
万雪萍作为一个业余舞蹈演员，遵从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规则，每天睡前都练一遍基本功。人上了岁数，柔韧性一天不练都会退化，拉叉属于必做的日常任务。平时她都是把腿抻到一百八十度，坚持一会儿就结束。今天她拉叉的时候正好停了电。近视的人不戴眼镜的时候多少有些夜盲，萧唯峥敲门的时候万雪萍的眼睛还没适应光线。她凭感觉想用手撑住桌沿儿起身，结果一把抓空，又因为地上有水变滑，她地上的脚向外出溜了一大截，直接把一百八十度变成了二百一十度，咣当一声踢到凳子才停下来。现在她不仅腿筋被拉得钻心地疼，和地面发生长距离摩擦的赤脚已经疼到麻木，刚刚踢到凳子的小脚趾也在一跳一跳地疼着，怕是明天要肿起来。
萧唯峥小心翼翼地走近万雪萍，似乎是怕自己动作大一点她都会散架。万雪萍艰难地仰着头，用一种“我不要面子的啊”的心态装作平静地说：“有事说事无事退朝。”语气镇定得仿佛自己的造型一点都不奇葩。
萧唯峥搬开那个废木条和刨花板做成的凳子，站在万雪萍脚边，虚虚指了下自己的裤裆，丝毫不掩饰自己能害死猫的好奇心：“真的扯不到吗？你，这个，还在吗？”也不能怪他好奇到不礼貌的程度，毕竟扯到蛋的痛苦，男人都懂。
万雪萍头能抬起的角度有限，没能看到萧唯峥指自己裤裆的动作，但也能从吞吞吐吐的“这个，还在吗？”中猜出他想问什么。碍于人妖的人设，万雪萍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想侧过头抛给他一个樟脑球，但梗着的脖子已经到了极限。最终她放下了不能吃的“面子“，低着头嘶嘶地说：“你瞎吗？你知道疼还不快扶朕起来？”
萧唯峥从没见过这么用词这么活泼的万雪萍，反倒起了看热闹的心思。他不忙着去解救万雪萍，反而先去视察了一下地上一个正在接水的桶：“你房间漏水点就这一个？”
万雪萍盯着萧唯峥踩着塑料拖鞋的脚后跟，用一种随时打算吃人腕骨的语气恶狠狠地说：“一个还嫌少？你工棚没用我监工真要感谢八辈祖宗。就这施工质量，我能给你下一本辞海那么厚的整改通知单。”
萧唯峥被这种“万雪萍恨我但是咬不到我”的情境娱乐到了，轻笑了一声：“一个还真不多。我那都成花果山水帘洞了。工棚都是这么盖的啊。这么大的风雨，没直接塌了已经是好质量了。”
万雪萍的胳膊已经撑到了极限，开始发抖。她咬着呀继续恶狠狠地说：“这他妈叫天瀑山。顾名思义，天上会下瀑布的山。盖房子本来就应该根据周边环境做调整。就像云南盖吊脚楼，山西盖窑洞，天瀑山就要盖防水好的房子。你真以为彩钢板房能一成不变打天下啊？”
萧唯峥承认她的话有道理，就没再杠下去。他第一次听万雪萍爆粗，又听出了万雪萍声音里的颤音，意识到这位可能真的是疼得狠了，赶紧走回她身边蹲下，双手架在她腋窝下抱着她站起来。因为停电的缘故，萧唯峥举着手机蹲下的时候才看到，两小股血在顺着万雪萍打底裤下裸露着的一小截儿小腿蜿蜒而下。萧唯峥当时脑袋里就炸了：这特么真的是扯裂了蛋？这位大侠居然还如此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