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战国七十四年,越王宫,一个不起眼的女婴呱呱坠地,接生的婆子是特地被嘱咐过的,看到是个女孩,那婆子不知该为这个孩子庆幸还是该心疼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
王上已经将近半年没有来过她宫里了,后头的人自然也就放开了手,吩咐了若是男婴就报死胎,好在是个女孩,不过王上也不会再垂怜她半分了,在这个王宫之中,没有宠爱,就只有等死的份。
好在虽然是个女孩,也有了份依靠,到底是王上的血脉,宫里的人也不敢真让这孩子活活饿死,饭食不缺,衣裳也过得去,只是本就体弱女人生了孩子,没有人关注也没有人照料,不过四年就一命呜呼。
到死王上也没有来看她一眼。
这个女人叫林忆莲,曾经是宰相家的嫡出女儿,还是庶子的王上千求万求,才把她做了自己的侧妃,楚国公主芈琳自然是正妃,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王上登基,她也是贵妃娘娘,只这林忆莲是宰相府从小宠到大的姑娘,心里没有半分弯弯绕,不懂心机不会争宠,王上登基三年后,宰相被告贪污,虽然没要了脑袋,却也没了官,本就已经失了三分宠的林忆莲这下算是七分了,从贵妃被贬为妃子,又贬为嫔,然后这个曾经风光一时的储秀宫再也没了圣恩。林忆莲饱读诗书,性子又最是清冷,也看透了王上的本性,只在自己的宫里读书习字,她病重的时候一无所有,只把自己满屋子的书给了女儿,然后就撒手人寰。
她的女儿,许是王上在看到女儿的时候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想起那个清冷如水的女子,或是只不过随口一说,赐名为姒水,也没让她挪宫,只把储秀宫让她住着,给她留了林忆莲带进宫的丫头梨儿,便再没见过她。
姒水的性子和林忆莲一般无二,在屋子里看着书,平日里也不怎么说话,偶尔撞见几个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也不与他们争辩,问了安就告退了,只有姒夜——就是芈琳的女儿——偶尔会与她过不去。在当初林忆莲得宠的时候,芈琳恨得牙痒痒,姒夜也偶尔听过母亲的抱怨,在林忆莲失势之后没少挑衅,只是这母女俩一个性子,说起话来就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面一样没趣儿,久了姒夜也懒得与她们争执,只是见面翻个白眼讽刺几句还是免不了的,姒水曾经不放在心里,母亲死后就更不在意了,只是自己待在房里,姒夜也不可能真的来她的储秀宫找她——她嫌晦气。
就这么过了七八年,在姒水十一岁那一年,宫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姒水听见院子里面一声巨响,梨儿不敢看,她却胆子大,自己提着灯笼去瞧,却看见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郎缩在角落里,梨儿吓得尖叫起来,她却对他伸出手:“还起得来吗?”似乎是感觉到她没有恶意,或者是真的无路可走,少年郎咬着牙点点头,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手上滑腻黏湿的一片,她晓得那是血,却不害怕,“梨儿,准备一盆热水和干净衣裳来,再找些药。”
“公主,这人……”
她摆了摆手:“听我的就是,没有重伤者在你的面前你却视而不见的道理。”
少年郎不知是没有力气还是什么,由着她替他包了伤口擦了身上,少年郎白净的身躯由于疼痛已经渗出一层薄汗,却没有出声,她给她上了药,取了中衣来:“我这里没有男人的衣服,这衣裳是有衣裤的,你勉强凑合几日,待你自己的衣裳洗净了晾干,再换上。”
“多谢。”少年郎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沙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无妨。”她垂下眸,“我先出去了。”
少年郎这才想起自己只穿了一条亵裤,忍着疼痛穿了那身中衣,虽然有些小,好在宽松,不觉得难受,他扶着墙走出去,看到姒水和侍女在收拾外面的榻,见他出来,姒水直起身来,依旧是那样平淡的语气:“这两天你睡在我的床上吧,外间风凉,不适宜养病。待你病好了再谢我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