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鬼魅.6(1 / 2)
陈璧心底暗自奇怪, 莫非是她犯了什么错不成?可转念一想, 若自己真是行差走错,周锦堂直接罚她便是,何必如此……
这样疑虑了两三日, 陈璧渐渐地发觉, 眼下这般,不仅没有不好,反倒是……好得不能再好。除却必要的吩咐, 周锦堂不愿多理睬她,全然视她为无物,如此一来, 不仅没了挖苦嘲讽,也不必担心会给他罚去扎马步,更不用近身伺候他沐浴。当个长随小厮,只消听凭吩咐、埋头干活便可,这日子过得, 岂不是快活似神仙?
因而,这几日虽然周锦堂这个当主子的,脸上几乎一丝笑影也无,可在他身后跟着的陈璧,却很是红光满面,瞧着气色极佳。
如此又过了五六日,严永华到书房内向周锦堂禀报近日府中事宜,眼见周锦堂的脸色比平素要沉凝几分,不由暗下一怔。
“将军,大乔已经处置了,云月也已给了银两妥善安置,”严永华略一抬眸,见周锦堂脸上淡然无波,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要向将军禀报,沈公子昨夜里……身子有些不舒爽。”
周锦堂头也未抬,仍看着手中的书,只淡淡一嗤道:“那小子何曾舒爽过?”
严永华轻咳一声:“此事是事出有因,是与陈璧有关。”
周锦堂握着书的手一紧,却并未出声。
严永华便将昨天白日的那一桩事,一一道出。
昨日晌午,陈璧从霜秋院出来,到朝阳院去领月钱,半途遇着了那沈长亭。沈长亭记恨她两次害自己吃瘪,一心想要报复。也不知他是从哪个下人那儿打听到,陈璧害怕毛虫,竟就捉了两只肥硕生毛的灰毛虫去寻陈璧。
沈长亭自己也嫌那虫子恶心,不愿拿手去碰,就找了一根树枝,用棉线把两只虫子吊在树枝上,晃荡着树枝跑去堵人。
起初,如他所料想的那一般,陈璧给这两只虫子吓得半死不活,简直是面无人色。沈长亭举着根树枝一路追着她跑,陈璧吓得惊叫连连,就连别的院子的下人都给惊动,有好几个还跑到院外来瞧她的热闹。
周锦堂听到此处,几乎可以想见那小东西吓得脸色发白、颤抖不止的模样。尤其这严永华叙述此事时,虽所语气平平,可却颇为细致,就连陈璧跑到西苑险些给石子绊倒的事儿,都没有漏下。
可见当时那些凑热闹的人,看得有多起劲。
周锦堂把手里的书一扔,冷笑道:“臭小子是又皮痒了。”
严永华料到他会不悦,倒也没多想。
周锦堂敲了敲桌子:“然后?”
原本沈长亭把陈璧逼到墙角,吊着那两只虫子,恶意地在陈璧眼前晃来晃去,瞧见陈璧吓得面如土色、几乎要抱头鼠窜,很是开怀得意。
谁知就在他大笑的时候,给吓坏了的陈璧,抬起袖子将那虫子猛然一挥。她本是要挥开虫子,却不料那两只虫子给她这么一挡,就着棉线往回一弹,好巧不巧……竟落进了沈长亭的嘴里。
“虽说……那虫子到底是给吐了出来,不过沈少爷还是倒了好些酸水,昨夜回到鹊桥院还闹了肚子,”严永华道,“今日鹊桥院的下人来传,说是这会儿好似还不大舒服,您看这事儿……”
话说一半,他抬头看到周锦堂的神情,生生滞住。
与方才的阴云密布不同,此时的大将军眉头舒展,嘴角略微扬起,竟似是……在笑?
严永华瞧得有些愣住。
周锦堂朝他一看,脸上的笑意转眼没了,冷着个脸道:“他这是自找的,怎么,还想要我替他教训人不成?自己没本事,栽在一个下人手里,他还有脸了……”
严永华忙低头:“将军说的是。”
“恶心死他也是活该。”周锦堂淡淡道。
须臾,他勾起嘴角,眼里流露出一丝兴味。
他早知道,那个小东西,胆子大得很。谁知道她这是无意还是成心呢!装着一副可怜巴巴的老实样,实则是蔫儿坏……
然而下一刻,他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那一丝浅浅的笑意竟凝固成冰,整个人在短短一瞬之间就冷了下来。
严永华低着头,没瞧见他脸色,只接着道:“我想着,虽然沈少爷遭了大罪,这事儿倒也怪不得陈璧,毕竟是沈少爷起的头,她也是无心,恐怕只是给吓坏了。”
周锦堂面色发沉,手一挥道:“你看着办就是。还有,沈长亭自作自受,尽管让他恶心着,不必理会。”
严永华见周锦堂下颌绷得紧紧的,神色难看至极,不禁微微蹙眉。
刚刚他还笑了,这又是怎么了?
“还有事?”周锦堂见他站着没走,抬头又扫了他一眼。
严永华立马垂了头,应声退下。
他走到屋外,看到陈璧在院子里给盆栽洒水,眉头微动:“你怎么不在屋里伺候?”
陈璧:“将军他……不准奴才进屋。”
严永华皱眉:“有这么一回事?”
陈璧点头:“奴才哪敢骗您呐。”
他打量她一眼,回头瞧了瞧书房,若有所思道:“既然将军都吩咐了,你照做便是。”
陈璧松了口气,眸子一转,凑上前几步道:“管事,奴才有个事儿,不知当问不当问……”
严永华睨着她微微地笑:“不知当问不当问,就不要问了。”
她一噎,嘿嘿一笑:“哎呀,管事可真风趣。”
严永华笑而不语,陈璧暗骂了一声笑面虎,低声道:“奴才是想问,昨日的事儿,将军不知道吧?”
严永华:“你说呢?”
陈璧看他这个神色,立马就知道不好,心里咯噔一下道:“严管事,您怎么就这么忠心耿耿啊,这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也值得去跟将军说,将军可忙得很……”
严永华似笑非笑:“将军忙不忙的,我可比你清楚,再者,昨儿沈公子恶心得一晚上都没睡……你觉得这还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陈璧咽了口唾沫,不说话了。
在她看来,沈长亭这回就是自作自受,可惜那两只虫子是给绳子吊着,没能直接进到他肚子里!
严永华斜眼看她:“还有事?”
陈璧笑笑,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没了没了,您慢走。”
他摇头一笑,举步就往外去了。
严永华这一走,陈璧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周锦堂这几日虽说没找过她麻烦,可那也是她活干得好,没出什么差错,算是相安无事。
可眼下他知道了昨儿的事,也不知会不会又……
“茶——”
陈璧还在外头胡思乱想,乍一听到周锦堂在书房里叫茶,一个激灵,险些扔了手里的水壶。
她缓了口气,放下东西,推门进了书房。
周锦堂坐在案前看书,侧着大半个身子,陈璧只能瞧见他半个后脑勺。看不到他脸色如何,她心底愈发不安,走去沏茶的时候,更加是轻手轻脚,不敢有丝毫的动响。
她端着茶上前,低头道:“将军,茶来了。”
周锦堂:“放着。”
陈璧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要自己放下茶杯就出去,想来……也没打算追究她昨日的意外。她吁了一口气,暗道还好还好。
谁知这口气才出,周锦堂就突然转过头看向了她:“怎么,我听着,你倒像是松了口气?”
陈璧两眼一直:“奴才不敢!”
他望着眼前这张秀美如玉的脸,强压下心痒难耐之意,只冷冷道:“连只虫子都怕,真是个废物。”
陈璧一抿唇,头虽耷拉着,两眼却闪闪烁烁地望着他:“将军,那可不是一只虫,是两只啊,还长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