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之中忆旧闻(1 / 2)
在胖丫一声声“啊呀呀爹爹快放我下来,小心闪了腰!”的呼喊声中,刘克清终于完成了他的撒酒疯运动,将胖丫安安稳稳的放在地上,又从腰间翻出一打银票,一股脑的全塞给了胖丫。
胖丫麻溜的收了起来,嘴里爹爹叫的更甜,一口一个“谢谢爹爹,我长大以后孝顺爹。”
这一套一套的甜言蜜语,感觉胖丫说的非常熟练并很有经验的样子。刘克清听的也很嗨皮,显然很受用她这一套。
刘克清笑了一会,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进了我的山洞,往那刚铺好的石床上一躺,吩咐瓜蛋儿一个时辰后喊醒他,不然打死瓜蛋儿,吓的瓜蛋连连跪地应诺,刘克清的呼噜也随之响起。
洪正通依然坐在洞口处,痴痴的望着我和胖丫,眼神中带着迷茫和纠结。
胖丫领着我回了她的洞府。将瓜妞儿打发到厅里擦灰后,胖丫开始提笔写信。
信是写给她祖父祖母的。一封热情似火的报平安信,把这里的各种美景各种趣闻都写的极其生动,然后又在信的末尾处无比狗腿的表了把忠心,拍尽了马屁。
写好之后,她把那信放在石桌上晾干,又拉着我一起数银票,边数银票边教我做人。
刘克清塞给胖丫的这些银票之中,最大面额的是两千两,最小的面额是五十两。胖丫把百两以上的皆挑出来装进信封塞到床底下,表示一会待她爹酒醒后,再还给她爹。只把那百两以下的留下来,放进她的小匣子。
分好银票后,胖丫告诉我道:“做人不能太贪婪,要知道哪个是自已可以要的,哪个是自已不能要的。这样才能长长久久。若是不知道自已几斤几两,什么都想要,最后就会什么都得不到。”
说句实话,若不是我心大如斗,我都会以为这是胖丫在敲打我。
但心大的我彼时彼刻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你教我这些有什么用?我又没有一个像刘克清这样一耍酒疯就会往我手里猛塞银票的爹。
我很虚心受教的点了点头,然后问出了一个在我心里回荡了好久的疑问:“胖丫,两万银子,在你家到底是什么样的概念?为什么你爹随手就能拿出上万两银子,你家住的房子却只像个不愁吃穿的小富之家?”
胖丫看了看门外的瓜妞儿,打发她了去打扫洞口门前的那个小栅栏围成的院,然后拉着我的手,小声跟我说:
“我家并没有钱,我爷爷就是个老老实实的读书人,哪里有钱呢?我们家每年都是靠京中的大爷爷……额不对,应该叫伯祖父,每年都是靠京中的伯祖父救济着过日子呢。
听我奶奶说,我伯祖父家特别有钱,他们家里得脸的下人们住的院子,都比我家的院子大好多,穿戴的也比我娘和我奶奶好的多。
他们家里普普通通的一餐早饭,都有上百道菜之多。
他们那里,衣服绝不穿二回,一天要换好几身的衣裳。
他们家的亲姑娘表姑娘堂姑娘们出嫁,最少的都是十万银子的陪嫁,听说我那位堂姑姑出嫁时,伯祖父给她陪送了百万两银子的嫁妆呢。
就连那些远房的表姑娘们,出嫁时都给了十万银的嫁妆。
我有三个亲姐姐养在伯祖父家,听说每个亲姐姐都有自已的院子。每个院中都安排了二十多个丫鬟,十几个婆子伺候她们。
我大姐姐和二姐姐出门子时,都陪送了几十万银子的嫁妆呢。就连刚议定亲事的三姐姐,听说现在光上好的良田就已替她置办了千亩之多。
伯祖母来信时,也总是让我过去,但我奶奶和我娘都不愿意让我去。说到了京里,我的事就由不得她们做主了,在那里,我也不能管我爹叫爹了,要叫大伯父。”
胖丫说完,又看了看外面,然后趴在我耳边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三姐姐有一次跟我爹回洪山镇小住时,她偷偷告诉我的,我爹在京里时,特别的凶。根本就不理我的亲哥哥亲姐姐们,偶尔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也仅是为了教训他们。
我有个亲哥哥就是被我爹给打死的。我的三个姐姐见了我爹,也跟耗子见猫似的,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所以我娘跟我说,死也不能进京,而且要趁我爹还疼我的时候,多多讨好他,在他心里留个好念想,万一长大了不讨他喜欢时,也不至于被他打死。”
胖丫说完这些,脸色有点白,显然是真害怕,她咬着嘴唇看着我说:“小呆弟弟,你也要好好听话,别惹我爹生气,万一他要打你,你就像我一样,好好认错,保证再不了,千万别跟他顶嘴。我的亲二哥就是顶嘴把我爹的火顶上来了,才被打死的,我奶奶和我娘哭了不知多少回,可再哭也哭不回我的亲二哥哥了。”胖丫说完,眼睛里都开始泛眼花。
我拉着胖丫的胖手安慰她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保重我自已的。”
胖丫可能忽然意识到,她跟我讲了太多她们家的私事了,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她就又找到了新的话题。
她说:“小呆弟弟,咱们去司物处吧,看看那里有什么东西咱们能用,只要能用的咱们全拿回来用。若还有缺的,趁我爹没走,给他说一声,让他明儿给送来。”
……
我和胖丫走出洞府时,瓜蛋儿正陪瓜妞儿一起打扫“宝地洞府”前的小院子。两人正有说有笑的一起拔小院里的杂草呢。而我的“洪流洞府”,此时已大门紧闭。想是刘克清正睡,瓜蛋儿怕吵着他吧。
胖丫叮嘱这两人,到了时间别忘了喊她爹起床。又嘱咐瓜妞儿好好看家后,才领着我去找司物处。
经过胖丫的努力,我们很快找到了司物处。司物处设在内舍,招待我们的是两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学长。
我和胖丫先是凭牌子登记,然后被领到一处大库房中,按着列好的单子一样一样的选东西,多少算是配齐了日常用的家俱杂物。
两个学长中的圆脸白面学长可能是看我们年纪小,便主动询问,这些东西我们如何拿回去。
胖丫眨巴眨巴眼看了看我,我张口便来,傻呼呼的问道:“不送货上门吗?”
两位学长对视一眼,其中那位身量略高,肤色浅黑的学长一脸傲色,很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家中既使了大银子把你们送到上舍读书,难道没有给你们配丫鬟小厮吗?我这里把东西给你们记好,你们回去后,吩咐他们过来取就行了。”
我和胖丫忙点头称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好像给学长添了麻烦似的拿着单子便慌张的告辞出来了。
出了司物处后,我才反应过来,连声骂自已怎的这般没用。我们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呢?又哪里给他们添麻烦了呢?
他既然在这里帮忙,那为我们服务就是他的职责所在,他那一脸的不耐烦,才叫真正没道理。
胖丫安抚我道:“小呆弟弟,你这脾气也是忒大了,不就是没有好脸子嘛,你理他做甚。他爱甩脸子便让他可劲儿甩去,想他甩脸子时,心里定是不愉快的。他不愉快他的,与咱们何干。”
胖丫说的对啊。
我和胖丫持上舍的挂牌进了月牙门,入得上舍后,胖丫也没直接回洞府,而是去小厨房要了一盅醒酒汤,打算端回去,等她爹睡醒后喝。
我心道:怪道刘克清那么稀罕她,可见是有原因的。真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呢。
回到宝地洞和洪流洞时,洪流洞的大门敞开着,可见刘克清已经醒了。
此刻,他正红光满面气色极好的坐在胖丫洞府里的石凳子上,看胖丫晾在石桌上的信。
胖丫连忙凑了上去,献上醒酒汤,亲自伺候着她爹喝汤,又主动说了刚才我们都去了哪里哪里,做了什么什么,然后颠颠的跑出去,吩咐瓜妞儿和瓜蛋儿去司物处取家具。
瓜妞儿瓜蛋儿对视一眼道:“不知司务处在哪里。”
我刚要说“我带你们去”,胖丫忽然一立眼睛道:“我和小呆弟弟比你们还小呢,不也凭着记性和嘴巴找到了司物处,怎么你们比我们大,反倒不如我们了?”
刘克清在胖丫的身后拍了两下巴掌,算是为了胖丫点赞助威,胖丫回头一脸得意的看着她爹问道:“爹爹,我说的对不对?”
刘克清道:“我们宝娣说的,自然是再对不过的。今儿是在书院里便做罢了。若是在家中,必得一顿好板子,给这俩没长心眼嘴又懒的奴才好好松松皮子才行。”
瓜妞儿和瓜蛋儿忙跪地认错讨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