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 / 2)
许多事一旦有了个名头,往昔里一切隐晦暧昧的无端情绪便都有了合适的解释,为它们冠上了名正言顺的由头。
林卷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严歇忱什么,或许是他不动声色的款款温柔,或许是他经久不歇的炽烈肝胆……又或许,只是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而已,并不一定需要什么理由。
毕竟有些人,注定就是你命里逃不开的劫数。
林卷在书案后坐了许久,久到就连屋内的炭火都添了两轮,他方才从入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仿佛此时漂浮的灵魂才像重新回到了鲜活的人间一般。
林卷轻轻眨了眨眼,垂下眼睫将手中的信妥帖地安放好。
末了,他却始终是忍不住弯着眼睛笑了起来,眼里溢出的笑意就像是得了什么称心如意的意外之喜,连一刻都是再忍耐不了的。
可是笑着笑着,林卷眼里忽地一阵酸涩,一连串的泪水猝不及防地就流了下来,林卷愣愣地看着啪嗒啪嗒掉在手背上的泪水,一时间就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抬眼间濡湿的睫毛下露出了一双满是惶然无措的眼睛。
他抬手自己轻轻擦了擦眼泪,心想,哭什么呢?明明是这样好的事,严饮冰又是这样好的人,你哭什么呢?
……大概就是因为他太好了吧,好到连喜欢上他,都觉得是一种罪过。
他曾说过,严饮冰未来的真心相伴之人,必定得是一位十全十美的玉人。
当然,不管最后到底是谁,都是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他自己如今这样凡俗又等闲,无论是眼光地位还是心性,同严歇忱都是天壤之别。
所以,他的这种不痛不痒的喜欢,对严歇忱来说,不必要之外,应该也是一种负担吧。
甚至于说,严歇忱为何会这么倒霉,偏偏被他这样的人觊觎上了呢。
林卷不是第一次怨怪命运无常,可他却是第一次后悔,后悔没有在当初他最好的时候就喜欢上严歇忱。
那样的话,他一定可以滋生无限的勇气,去明目张胆地钦慕他,厚颜无耻地纠缠他,只要是为了严歇忱这个人,没有什么他不可以。
可是,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无所顾忌又自在洒脱的林卷,他如今,再也没有当初那样的底气。
所以说,郑循从前说的也算不错,他不过是因为生来家世好,才活得这么肆无忌惮罢了。
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心想,算了吧林卷,你看看你自己这副样子,还是不要喜欢他了吧。
林卷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一阵大喜大悲之后竟是有些无所适从,他觉得不能任由自己这样发着呆空想下去,否则,指不定怎样怨天尤人呢。
他把小十的信收好之后,准备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所以他干脆就开始收拾带回来的东西了。
秋巡这一路上他沿途买了不少小玩意儿,严歇忱专门给他找个了箱子敛着,林卷本来是想把它们拿出来在房间里寻个合适的位置放的,可是他拿着一个风铃比对了半天,最后才倏忽意识到,这里是严歇忱的地方,他并不该这样随意摆弄的。
林卷念及此,一下子就泄了气,又默默地把风铃放回了箱匣子里。
所以最后他也就只是将他和严歇忱的衣裳清理了一遭。
不过也是在整理他自己的包袱的时候,他才又发现了这个被他遗忘了的东西——当初在江南郡藏书楼里丢了的那一本银钱往来录。
这账本确实是林卷在那天同他们一起进入藏书楼的时候,趁他们不注意就偷偷藏了起来的。
因为段陵同江南郡关系匪浅,这本账录应该少不了段陵的影子。
他不想让严歇忱或者是其他人发现段陵的存在,就算不幸发现了,也不该是同官府扯上关系的。
毕竟他们三个在紫玉京的记录里,还一直是带罪之身,此生更是不被允许再次回到紫玉京的。
可想而知,如若他们胆敢插手政事,被发现之后会落个怎样的结局。
所以他不能让他们轻易暴露在众人面前。
不过自从他将账本拿到手之后,也一直都没有仔细翻看过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同段陵有关的内容。
一来他和严歇忱成日待在一处,不和严歇忱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有风四跟着,所以他几乎没有一个人的时候,根本没有空去翻;二来……他后来的心思大多都在严歇忱的腿和严歇忱身上,匀不出多少精力放在其他事上,更何况账本已经到手,所以他也就不是很担心。
不过现在得了空,还是可以看一眼的。
可这上天就像是在同他作对一样,他将将把账本放好,门外就忽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吓得林卷手里的账本都差点掉了,好一个猴子捞月才给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