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2 / 2)
他们这次又是夜里到的渝州,因为之后已经没有任务,只待回京复命了,所以这次严歇忱也没打算又拘着他们跟之前一样焚膏继晷,一切都准备明日再开始。
他们下马车的时候,林卷正准备像往常一样上手扶严歇忱一把,不过他手都伸出去了,严歇忱却伸手示意他稍等。
林卷不明所以地收了手,就见严歇忱开始一件一件地往自己身上加衣裳。
先是长袄子,再是狐裘,然后是搭腿上的毯子,林卷本以为这就完了,但随后严歇忱又不动声色地往毯子里面扔了个汤婆子。
“……”还挺讲究,您对冬天还是真的挺尊重的。
不过林卷觉着他体热不怕冷却是不能要求别人也不怕冷的,而且严歇忱如今腿受了伤,多注意一点也是好的,所以他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之后下了马车,林卷见外面雪下得纷扬,心里不禁起了一点玩心,他又想着严歇忱都穿得这么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可他刚一回头,邀请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严歇忱被冻得惨白的脸色和嘴唇吓了一跳,不过他反应特别迅速,立马就推着严歇忱的轮椅飞奔着往安排好的驿馆房间内去了。
进去之后林卷严严实实地关好门窗,又检查了一遍地龙是否通着。
不过渝州到底是比不上紫玉京,冬天比紫玉京冷,屋内却还没有那么暖和,林卷见严歇忱嘴唇都在轻轻颤抖,他赶紧说:“严饮冰你等等我,我去找他们再要一点炭火。”
严歇忱抖着声音制止他道:“不用,渝州的炭火大多不精细,容易呛着人,你不用管我,我缓缓就好了。”
“不管个屁。”林卷心疼得不行,他根本没想到严歇忱怕冷竟然怕到了这个地步,忍不住就说了句粗口,“反正晚饭在车上已经吃过了,那你赶紧上床躺着吧。”
说着就把严歇忱推到床边,先是将他的汤婆子扔进了被子里,又从旁边柜子里再抱了一床厚被子出来搭在被面上,之后才把严歇忱的狐裘和外袍扒了塞了进去。
后来他在床下站了一会儿,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了,于是自己也跟着上了床躺着。
可刚一进被窝,他就被严歇忱身上凉凉的体温惊得瑟缩了一下。
林卷想也没想,立刻又贴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严歇忱。
其实从前他和严歇忱虽日日同床共枕,睡着之后的姿势不算,但他们清醒的时候,却都是一直保持着君子之距的,毕竟平时的时候搂搂抱抱都挺正常,但睡觉都搂着睡,那就有点太那啥了……
不过林卷这会儿却是顾不得许多,严饮冰感觉都快要冻死啦!
他静静地抱着严歇忱,待严歇忱身上渐渐回了温之后,林卷方才在他耳边轻声问:“你不是在渝州长大的么?怎么这么怕冷呀?那你以前冬天的时候,也感觉这么冷吗?”
严歇忱此时方才像缓过来了一样,终于伸出手回揽住林卷,说话声音低低的:“以前不怕冷的。”
“其实现在也不是真的那么冷。”严歇忱被林卷身上小火炉一样的温度烤得暖烘烘的,神思也有一点懈怠,忍不住道,“只是一种感觉吧,我总是感觉渝州的风雪像是能穿过我的骨头缝儿,将我的血脉都一齐冻住似的。”
林卷被他这形容听得心里一抖,他知道这句话之下怕是有些不能言说的悲哀过往,他明明觉得自己不该问太多的,他和严歇忱对彼此的保留是不容许他过问太多的,可他的嘴就像是不受脑子控制似的,待反应过来之时话已经脱口而出了:“是怎么了吗?能不能跟我说说?”
严歇忱把玩着他的头发,说话间有一点漫不经心:“其实也没什么,之前有一个冬天,我差点被冻死在这样的风雪夜里。”
“然后我可能是个胆小鬼,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惹得我心里居然都生了魔障。”
严歇忱说话间尽量轻松,他不会主动交代这些千辛万苦的过去,可是林卷问到了,他便也不想瞒他,毕竟从前是无法被抹杀的,如果林卷愿意听上一听,那他自然也愿意分享,可他说出来却并不是为了要博得林卷的同情,所以他也只能说得尽量不在意。
但这话在林卷耳中,无异于一声惊雷乍响,让林卷竟然生生现出了一丝恍惚,他从来没有想过,严歇忱竟然会在过去的某一天里,与生死擦肩而过,就连他当初上战场的时候,林卷想的也完全是他的凯旋。
不过这应该也是他魔怔了吧,大家都是血肉做的人,一个不小心就会交付了性命出去,凭什么严歇忱就得是铜皮铁骨不虑生死呢?
可是林卷发现,他完全接受不了严歇忱会永永远远地离他而去,只要一想想这个可能,林卷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像是被要被挖了一块儿去。
他忍不住紧了紧搂住严歇忱的手,不再问更多了,勉强笑了笑道:“不是的,严饮冰,你最厉害了。”
“而且没关系的,紫玉京很暖和,我也很暖和。”
“所以我们不用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