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2 / 2)
龟裂的土壤渐渐下陷,最终坍塌,凹入地面半寸,海碗大小的洞口夹杂少许灰黑色的毛发,延伸入漆黑的地面。
过于寂静令老人皱眉,,一个跨步在半空中划过半道洒脱自如的弧线,双脚映出深色痕迹而不自知,他捻了捻干燥的土块,细碎散落。
利牙压制不住好奇心,悄然靠近,泥块掩盖能依稀看出原来的模样,数条甬道连接土包延伸至洞口,利牙条件反射般对那处保持警惕与恐惧,生怕一个不小心落得尸骨无存的地步。
老人瞧着利牙那般小心的模样发出嘲讽的笑声,利牙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两颊可疑的红晕在麦色的皮肤下尤其明显。
干燥的泥块在微风的侵蚀下碎裂,半弧状甬道在细碎间若隐若现。突然双米粒大小的眼睛出现于黑洞处,细微的爬动声汇聚,令利牙脸色惊变,见老人并未移动身子,他也不甘示弱,硬着头皮站立老人身后,左脚微偏,摆出随时要逃的姿势。
那是一片整齐排列而出的鼠潮,每次移动如同丈量好般,老人仿佛见到一队井然有序、肃穆杀伐的军队,竟煞是有趣的看了起来。
当鼠潮遍及甬道时,涌现的鼠潮骤然停止,地面像是铺上一层柔软的灰黑色扇形地毯,它们齐截的向着洞口虔诚的匍匐,似乎大人物即将出现。果然从洞口接连钻出几头比以往大了一圈的魔音鼠,它们的颜色更为深沉,眼睛里显露一丝精明、狡猾。它们动作略微迟缓,细小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头粉白的魔音鼠,它高挺着肚子,肚皮犹如蝉翼般轻薄,仿佛轻轻触碰便会破裂,薄薄肚皮之下,还未张开的爪子清晰可见。若非身躯的轻微起伏,利牙都以为那是一具死尸。
它们轻轻将其托到老人面前,恭敬的匍匐着。
老人着实愣住,这是怎么回事?送上门的肉?看着毫无生气的肚子,老人撇了撇嘴,他可不吃死老鼠。
像是回应老人般,肚皮鼓起不易察觉的微小弧度。粉白的魔音鼠抖动眼皮才睁开米粒大的眼睛,眼中仅留一丝生机,它虚弱动了动爪子,怜爱的抚了抚肚子,带着一丝祈求的看着老人。
老人盯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道,“舐犊之情,人之常情,又何况是妖兽呢?既同住一谷,便有同邻之情,便帮一把吧。”
利牙见魔音鼠并未攻击,打量起数头领头的魔音鼠,瞧它们体态笨拙,似乎除了音波攻击毫无可取之处,便失去观看的意思,无趣的四处东张西望。
还未转头,便被老人赏了一掌,利牙憋屈的瞪了老人。
“瞪什么瞪,还不帮忙?”老人威胁的挥了挥手掌,指了指地上的进气多出气少的魔音鼠。
利牙龇牙咧嘴威胁,他是三纹青斑虎的孩子,可不是谁能都能驱使的喽啰,更何况这是老人多管闲事,为何要自己为他擦屁股。
“臭小子,别以为会纳灵入脉就能跟我叫板,那只是修炼的第一步。若是你能好好听我话,我心情好说不定还能教上两招。”利牙从来不是一个会掩饰情绪的人,所以只要稍作试探,便全摆面上,老人自然能立即对症下药。
老人眯眼威胁,利牙仿佛落入冰窖般浑身上下寒冷刺骨,僵硬着身躯,直到老人收回眼神,利牙像是落入河水,大汗淋漓,只得任劳任怨的听候老人差遣。
随着老人的指示,利牙亮出爪子,偏过幼崽所在的位置,在肚皮高耸处稍稍用力,薄如蝉翼的肚皮便破开小口,疼痛令魔音鼠发出虚弱的声音,带着腥味的羊水混合鲜血喷涌而出,沾湿利牙的手指 ,手指下熟悉的粘稠不再令他兴奋,尖利的指甲收了收。额头上的细汗直冒,此时他顾不得这些,正聚精会神的割开肚皮,且小心避开腹中不知死活的幼崽。
羊水流尽的那刻,肚皮完全拨开的那刻,利牙已是满头大汗。
此时母体已是奄奄一息,却撑着仅剩的精力等待消息。四头不足利牙手掌大小的幼崽沾着血液,卷缩在不大的子宫中,其中三头已无声息,仅存活下来的魔音鼠,发出一丝微弱的吱声便悄无声息,若不是胸口还有些许起伏,怕是以为它与其余三只的结局相同。
“还有一只活着…”只是不知那只会什么时候死去,后一句话老人并未说出口。粉白的魔音鼠一听,眼中闪过欣喜之色,随后被疲惫充斥,缓缓合上眼睛。
“好好照顾。”老人丢下一句话,便踱步会回了对岸,气的利牙直跺脚,最终无可奈何的收拾残局。
领头的魔音鼠悄悄抬头看了利牙捧在手中虚弱的幼崽,便迅速低头抬着失去的魔音鼠退回洞中,既然做出选择,就不能收回。
日头高升半空,刺眼的阳光带来灼热的温度,树冠下的阴凉变得难得可贵。偶尔飞过的鸟兽在树梢间稍作停息,便窜入茂密的林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鸣儿刚从小路窜出,便瞧见利牙盘坐在河边,一动不动,好奇心驱使探头瞧去。只见利牙定定看着捧在手心中,卷缩一团的粉嫩团子,其上方还带着新鲜的血液,若不是身躯微微浮动,鸣儿怕是以为这团子已经死了。
“这是…?”鸣儿出声问道。
“鸣…儿。”利牙听见鸣儿的声音,回头叫道。这只魔音鼠从母胎掏出,便没有睁开眼睛,若不是手心传来似有似无温度,利牙都以为它没救了。利牙将手中的幼崽,小心翼翼的举到鸣儿眼前。
粉嫩的身躯上沾染浅色的血液,皮肤上带着刚出生的褶皱,未退的青筋布满小巧的身躯,显得极其恐怖。微弱的呼吸带动胸口的起伏,伸手触碰是刺骨的冰凉。
“这小家伙是打哪来的?”鸣儿将其搂入怀中,掏出手绢轻轻擦拭,怜惜的问道。
利牙虽通人语,因常年未与人交流,说话不及同龄人利索,委实解释了许久,鸣儿才明白事情的前后。
鸣儿一阵头疼,利牙本就不是细心的人,可老人偏偏将需要细心照料的幼崽交于他,是何意?
“它的身躯很凉,你将它裹在你怀里,尽量不要让其冷却。”鸣儿小心翼翼把幼崽放至利牙手上,交代一句,转头便找老人询问清楚。
鸣儿长篇大论也比不及老人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夫,埋头拨弄搭房工具,只甩了一句“用灵武之气温养即可”。
鸣儿无奈,只好代为转达。出人意料的是,利牙听完,难得没有显露不乐意,沉默片刻,竟然真听话来。
微弱的灵武之气顺着经脉涌至掌心,毛孔微张,缓慢溢出,包裹滋润着幼崽的身子,只因是初次,难免控制不住,用力过猛,令幼崽挪了挪软弱的腿,发出虚弱的痛呼声,惊得利牙手中一抖,一旁观看的鸣儿也是捏了一把汗。
利牙自不会因失败而放弃,选择迎难而上,他比刚才更加专心,小心的释放埋在经脉间的灵武之气,反复多次,最终掌握幼崽不会嚎叫的度,利牙松口气,背后的兽皮已被汗水浸湿而不自知。
自遇幼崽那日起,山谷便再无人出入,谷外依然传来忽远忽近的兽吼声,但仅仅在谷外。而山谷内难得一片祥和,清晨来临,鸣儿与爷爷继续搭建房子,不远处的靠近溪边的一块巨石上方,一个男孩迎着烈日盘坐,麦色的皮肤带着汗水在阳光下闪着光,吐纳呼吸间,弥漫空气中的灵气悄然聚集,还未贴近,便被无形的力量疯狂撕扯,融入皮肤,直至饱和。
待男孩修炼结束,便火急火燎的跑向树下窝好的草堆处,掏出一头虚弱、还未长齐毛发的幼崽,用刚修炼的灵武之气滋润,直至枯竭。
周而复始,此事竟做了半年之久……